是不想治療，皺了皺眉：「為什麼抗拒治療？你還這麼年輕，哪怕只有一絲機會，也應該抓緊。」

「沈醫生，是您告訴我就算治療，生還的幾率也不大。」

阮雲夏話里沒有責怪，只有接受命運的平靜：「活着對很多人來說很重要，可對我來說，或許死才是解脫。」

沈斯臣看着眼前瘦弱的女人，心裏升起抹好奇，究竟是怎樣的經歷，讓她會有這樣的想法。

鬼使神差的，沈斯臣想到了阮雲夏昏迷時一直喊着的那個名字。

「那個叫『少玄』的呢？為了他，也不能嘗試着活下去嗎？」

陡然聽到墨少玄的名字，阮雲夏整個人頓在了原地。

原本褪去的疼痛在此刻去而復返，折磨着胃，更折磨着心。

她抬頭看着沈斯臣，問出了一句話：「如果他也不希望我活呢？」

沈斯臣一梗，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

恰逢輸液結束，他俯身拔掉針：「不管怎樣，作為醫生，我還是希望你能試一試。畢竟世界上還有很多美好的事物。」

阮雲夏按着針眼上的膠帶，起身下床：「沈醫生，謝謝你的建議，再見。」

話至此，沈斯臣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送人到電梯口。

兩人站在電梯前，沉默對立。

就在沈斯臣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電梯門徐徐打開。

一男一女從中走出，男人赫然是墨少玄！
    
阮雲夏沒想到會在此處見到墨少玄。

墨少玄則是皺眉掃過面色蒼白的她，看向一旁的沈斯臣，神色不明。

這時，男人身旁一身奢牌小香風成衣的精緻女人，抬手挽住了他的臂彎。

她笑着看向阮雲夏：「你好，我記得你是少玄的經紀人。」

「我叫黎吟，少玄的女朋友。」

一瞬間，阮雲夏失去了呼吸。

一旁，沈斯臣將一切看在眼裡，明白了什麼：「沈斯臣，是雲夏的朋友。」

話落地，阮雲夏回過神來。

她看了一眼沈斯臣，對上他安撫的笑後，找回了鎮定。

「好巧，不過……我已經不是他的經紀人了。」阮雲夏強撐着笑意，然後對沈斯臣說，「那我先走了。」

說完，便邁步進了電梯，沒再看墨少玄一眼。

隨着顯示屏上數字不斷往下跳躍，電梯廂慢慢下落，阮雲夏站在其中，莫名有一種沉墜感。

「我叫黎吟，少玄的女朋友。」

黎吟的自我介紹迴響耳畔，原本被止痛針壓制住的刺痛，在此刻翻湧而上。

阮雲夏抬手緊捂住胸口，靠着電梯冰冷的牆壁，痛苦喘息。

一直到走出醫院。

天上的暖陽照耀在身上，越發襯得阮雲夏臉色蒼白。

她漫無目的的沿着街道朝前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一輛黑色保姆車停在了身邊。

貼着黑膜的車窗緩緩降下，露出墨少玄冷峻的面容：「回家嗎？送你。」

阮雲夏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攢緊，她不想上車，也不知道事情發展到如今，該怎麼和墨少玄相處。

但又了解墨少玄的脾氣，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末了，她只能拉開車門上了車。

車廂內，沒有黎吟的身影。

阮雲夏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她緊貼着車門，拉開和墨少玄的距離，盡量平靜：「麻煩了。」

聽着她疏離的語氣，墨少玄沒說話。

這樣的沉寂一直持續到車停。

望着車窗外熟悉的居民樓，阮雲夏鬆了口氣，就要下車。

突然，墨少玄的聲音陡然在背後響起：「沈斯臣，以前從沒有聽你提起過。」

阮雲夏心顫了顫。

男人話中的在意很明顯，有那麼一刻，她甚至還想自欺欺人說墨少玄是不是在吃醋。

但在抬頭看到車窗上映出來的男人淡漠的神情時，阮雲夏便明白——不是。

她咽下喉嚨里的翻湧情緒，輕聲回：「我以前也沒聽你提起過黎吟。」

說著，阮雲夏回頭看向墨少玄：「我們早就不是要對彼此坦誠的關係了，少玄，你有很多的秘密，我也一樣。」

扔下這句話，她沒再管男人驟然冷下的神情，推開車門下車離去。

一路挺直着背脊進了房間。

客廳窗邊。

阮雲夏站在窗帘後望着樓下那熟悉的車輛，它在那兒停留了很久，才疾馳離去。

與此同時，手機鈴聲響起。

阮雲夏掏出，就看到墨少玄發來的消息：「那剛好，免得你說我對不住你。」

短短几個字，又一次捅穿了她的心。

情緒牽動着心肺，阮雲夏沒忍住，一口血咳了出來，染紅了潔白的地毯。

雪白混着鮮紅，那麼刺目。

阮雲夏卻看不到，她一雙眼緊緊盯着屏幕上墨少玄的消息。

僵硬了很久，才操動着染血的手指，點下了刪除鍵——

該說的話，都已經說盡，沒必要再有聯繫了。

也不想再被傷害了。

阮雲夏閉眼遮去眼眶裡的滾燙，就這麼在冰涼的地上蜷縮了一整夜……

半夜，電話突然乍響。

阮雲夏接起，就聽見裏面傳來護士的通知：「阮小姐，你之前做的比對結果出來了，吻合度高達98%，基本可以確認你們之間存在親子關係。」

一瞬間，阮雲夏竟然有些聽不清，二十多年沒有蹤影的父母，就這麼找到了？！

聽着手機里的忙音，阮雲夏連忙打車趕往了醫院。

一路來到化驗科，她看着不遠處的護士台，卻突然有些近鄉情怯。

這時，背後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阮雲夏？」

聞聲，阮雲夏回過頭，就對上沈斯臣訝異的目光。

「這麼晚，你怎麼來醫院了？是哪兒不舒服嗎？」

阮雲夏搖了搖頭，沉默了很久，將DNA比對的事告訴了他。

聽完，沈斯臣說不出來心裏什麼感覺。

他早知道世上什麼悲慘都有，此刻卻有些想不出來阮雲夏一個女孩子是怎麼扛過了這些。

嘆惋間，沈斯臣走去了護士台，將阮雲夏的比對結果拿到手裡，才走回到她身邊。

迎着阮雲夏疑惑的視線，他放輕了聲音：「你父母也沒走，在另一邊等着呢，你要過去看看嗎？」

阮雲夏眼睫顫了顫，她當然想去看！

可轉念想起自己的病，又遲疑了。

就算見了父母，認了親人又怎麼樣？本來她就活不了多久了。

倒不如讓他們以為是找錯了，也好比剛認回女兒，就要面臨生離死別。

那太殘忍了。

阮雲夏咽了咽發苦的喉嚨，許久後才說：「還是……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