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話戛然而止。

葉承安腦子發脹，話說出口他就後悔了。

他不該說那句話的，懊惱着回撥電話，卻發現已經被拉黑。

其實他不是質問，而是真實的困惑。

可是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話一脫口就變了味。

葉承安難得生出了無措，分外想要跟人傾訴心中的煩悶，片刻，他摸出了遊戲卡。

另一邊，賀冉緊張得喉頭髮哽。

話沒說完，就被突如其來的電話打斷。

賀冉奶奶的聲音透過聽筒傳出來：「乖娃，什麼時候回來？我做了你喜歡吃的紅燒肉。」

老人家聲音中氣十足，歡聲笑語。

賀冉有些遲疑，倒是白芷輕聲道：「回去吧，有什麼事下次說。」

聞言，少年的唇抿成了線。思慮了一會，還是走了。

今夜沒有月亮，路邊的黃葛樹只露出個隱約的輪廓。
沒有人的訓練室格外空蕩，就和此刻的白芷一樣空虛。

心頭的苦澀無處宣洩，她猶豫了一會，打開了電腦。

好友列表裡劍客已經在線，下一秒，對話框響了。

劍客：你來了？在哪？

白芷看了眼自己的位置，發了定位過去。

劍客：我來找你。

於是白芷便操縱着角色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遊戲貼合現實時間，現在亦是夜晚，不過天氣月朗星疏，透過她頭頂茂密的樹葉斑駁投下。

這時，劍客又發來了消息：咱們好歹算朋友了吧。

劍客：你……能不能陪我聊聊天？

葉承安心裏悶得慌，滿腔做錯事的委屈無處說。

當年他和白芷是隱婚，除去嚴敬沒人知道。

現下孽報到頭，他連個可說話的人都沒有，只能寄託網友的慰藉。

白芷指尖縮了縮，打字：嗯。

其實她也是上線想找人說說話。

她不擅長在現實生活表露自己的心跡，只有這一輩子都不可能遇見的網友，能讓她放下防備。

劍客打字很快：我讓我喜歡的人傷心了。

劍客：我只是想多了解她，可反而跟她越來越遠。

神槍手：那是不是證明你們不合適呢？

劍客：我不知道，但我還想再試試。

神槍手：我……最近也有點苦惱。

神槍手：一個我以為我放下了的人，再次遇到之後，我還是會為他感到難過。

劍客：那是不是說明，你還沒有放下他？

白芷看着消息，怔了怔。

神槍手：我不知道，但我真的，一點兒也不喜歡他了。

葉承安看着這幾行字，心情莫名跟着一起傷心起來。

俗話說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能促成個有情人，也算是替他的苦戀積福。

他嘗試着開導：或許你還喜歡他，只是你不想承認呢？

那邊遲遲沒回，葉承安也沒有再問。

他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冷靜了這幾個小時已經自己安慰好了自己。

辦公室有窗，還算圓的月亮正好映在窗戶上。

葉承安看着月亮，回想起了18歲那年，他拉着白芷翻牆，也是這麼圓的月亮。

他伸手撈過手機，胳膊不慎推開了話筒。

摁開手機屏幕，桌面是兩張青澀又皺巴的臉，是他和白芷第一張合照。

拇指指腹白芷的臉上摩挲着：「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屏幕上，話筒標誌閃動，表示聲音正常傳送了過去。

第四十三章
白芷坐在走廊的窗邊，耳機放在了桌上，沒有注意那輕微的聲音。

蔽月的烏雲已經散開，薄薄的月光散在遠處山稜上的樹冠上。

良久，她才回到電腦前。

對面的人已經下線，屏幕還停留在對話框。

白芷看着「你還喜歡他」五個字，鼻尖像是蒙了一層膜，透不過氣來。

她伸手叉掉了遊戲，心道：不可能，她不可能會還喜歡葉承安。

她只是……還沒來得及忘掉他。

各項訓練和檢測緊湊的進行着，眨眼間，竟就到了比賽當日。

葉承安坐在戰隊專車裡，眉心皺出了兩條深淵。

不多時，隊員們顧續上車。

蘇音最後一個上來的，這一次她破天荒的沒有坐在葉承安旁邊。

葉承安看着她的背影，幾天前和任暉的對話又響在了耳邊。

「周教練啊，你要知道現在粉絲們想要看什麼。」任暉手裡慢條斯理的沏着茶，「蘇音是戰隊的明星選手，她怎麼能不上場呢？」

葉承安看着順滑的水柱，面無表情：「我相信粉絲更願意看到戰隊勝利。」

任暉推了一杯茶來：「勝利和錢都很重要，不然俱樂部怎麼養這麼多人呢？」

葉承安聊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有時候兩者只能選一個，我選前者。」

任暉也冷下了臉：「蘇音必須上場。」

沒有理會他的話，葉承安大步離開了辦公室。

走廊是名譽牆，記錄著MilkyWay戰隊一路走來的痕迹。

越往外走，照片越新，那些曾經與葉承安並肩的人也逐漸消失在了照片里。

走到照片的盡頭，葉承安回過頭，眼裡有了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