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負良緣》[不負良緣] - 第3章

我穿着粉紗薄衫,坐在千金閣的高台上,向滿眼**的買主們提了一個要求:
「我沈荷,只做正妻。」
「我要八抬大轎,明媒正娶,風風光光的進門!」
不知何時,我體內多了個叫系統的傢伙。
系統告訴我,這一世的我只有風光大嫁才算完成任務。
否則就被會系統強制抹殺。
此話一出,台下一片嘩然。
有人取笑道:「八抬大轎抬的是大家閨秀,重金娶妻娶的是完璧之身,敢問沈姑娘占哪樣?」
我微微一笑,掀開衣袖,潔白如藕的手臂上,守宮砂紅的刺眼。
有人高聲罵道:「一個下賤的玩意兒罷了,還裝清高!」
我不言語,輕輕拔下頭上的銀簪,把它抵在脖頸,昭示着我的決心。
台下的男人們覺得無趣,紛紛咒罵著離開,只有一個身穿紫袍的俊俏公子坐在台下痴痴的看着我。
我認得他,是芝蘭玉樹,風流倜儻的蕭小侯爺,亦是京中貴女們的夢中情人。
我曾在詩宴上見過他多次,他總是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我,眼底滿是驚艷。
我露出淺淺的笑:「蕭公子,你要娶我做正妻么?」
他點頭:「好。」
2
就這樣,我被蕭塵贖了身。
他欲把我領回府,我後退了兩步:「蕭公子,我等你八抬大轎娶我進門。」
「我要你三書六禮,三媒六聘,正正經經的把我娶進門。」
我要一襲紅衣,鳳冠霞帔,跨火盆過馬鞍,拜天地拜高堂,嫁給我最稱心如意的郎君。
蕭塵拉起我的手,語氣寵溺:「阿荷,在青樓獃著算怎麼回事?我且先給你安置個住處。」
我住進了一間清雅的小院,蕭塵給小院換了個牌匾:清荷居。
小院離侯府不遠,蕭塵常來尋我。
不出數日,整個京城都知道風流瀟洒的蕭小侯爺心儀的女子是我。
堂堂蕭小侯爺竟被一個低賤的青樓妓子迷了心智。
蕭塵愛我。
一種近乎痴狂的愛。
只因我說一句想吃葡萄,蕭塵就派人從遙遠的川南,將剛摘下的葡萄快馬加鞭的運送到京城。
每當我看到快馬揚起的塵埃,就知曉是蕭塵又給我送葡萄了。
蕭塵會帶我去流雲閣做衣衫,流光溢彩的雲錦,一匹就要千金,而他卻足足給我做了幾十身。
從華麗繁複的外裙到薄如綢緞的水紅色肚兜,一個也沒落下。
我拒絕道:「蕭塵,這料子未免太奢侈了。」
他卻緊緊握住我的手,不停地摩挲着:「阿荷肌膚嬌嫩,白如凝脂,自然要最好的。」
「阿荷,我愛你。」
「我會把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給你。」
我垂下眼帘。
愛不愛又怎樣呢?
只要他對我好,願娶我為正妻。
這便夠了。
3
我喜好看書,喜好喝茶。
蕭塵知曉後,特意命人為我蓋了一間清雅宜人的茶室,裏面擺滿了滿滿登登的書。
他特意從川州重金買來新鮮採摘的竹葉青,還說此茶風韻清雅,唇齒留香,最是與我般配。
我抿了一口,果然鮮爽醇厚,清淡高雅,回味甘甜,余香裊裊。
他,是懂我的。
我成日里呆在茶室里讀書喝茶,消磨時間,蕭塵總是在一旁痴迷的看着我,眼神里滿是繾綣愛意。
有時我起了興緻,會和蕭塵玩賭書潑茶的把戲。
在烹茶時,一人說典故,另一人需答出典故出自哪本書第幾卷第幾行,答對的人先喝茶,此為「賭書。」
有時玩的太高興,我和蕭塵爭着喝茶,打情罵俏間還會不小心把茶灑出來,潑在身上,滿室生香,是為「潑茶。」
蕭塵讀書不如我,所以我總是喝了很多茶水,茶水潑在身上,洇**粉色小衫,春光隱隱若現。
他眼底壓抑着**,把我壓在身下:「阿荷,我恨不得現在就娶了你。」
我輕輕推着他:「蕭塵,等到大婚之夜,我們再……」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沉默不語。
半晌,才剋制的起身離開,留下一句話:「快把濕衣賞換了,別著涼了。」
蕭塵送給我很多珍稀玩意兒,什麼明月珠、纏臂金、玉如意、同心鎖……
這些珍寶像不要錢似的往我屋子裡送,堆得到處都是,小院都快擱不下了。
我嗔他:「這太多了…….」
他用下巴抵着我的頭,語氣認真:「阿荷,這是我給你備的嫁妝,我要你風風光光的嫁給我。」
我滿心歡喜:「還要多久?」
他摸着我的發頂,輕聲:「快了。」
4
我大抵愛上了他。
天氣漸冷,我會為他縫新的棉馬甲,裏面塞滿厚厚的羽棉,穿起來柔軟舒適。
蕭塵心疼的把我的手放在掌心哈氣:「傻瓜,哪裡需要你做這些!」
我淺笑:「娘子為夫君做衣裳,是天經地義的事。」
他颳了刮我的鼻頭:「阿荷,真恨不得現在就娶你過門。」
我嘆氣:「現在不可以嗎?」
他繾綣的看着我,回應我的卻是長久的沉默。
我不安起來:「蕭塵,如今已過去一年了,你到底何時娶我?」
他把我擁在懷中:「阿荷,年關一到,我便來娶你。」
蕭塵走後,我便着手縫起了嫁衣。
娘親說過,女子的嫁衣需得自己親手縫製,才能和所愛之人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盼啊盼,做啊做。
嫁衣做好了,年關也到了。
可我卻沒等來蕭塵。
在我們約定好成親的那日,蕭塵娶了大梁長公主,傅雲柔。
5
蕭塵騎着高頭大馬,戴着大紅花,一身新郎官的扮相,俊俏的臉上漾滿了笑容。
整個京城都轟動了,鞭炮齊鳴,鑼鼓喧天,百姓們紛紛說著喜慶話討個彩頭,好不熱鬧。
傅雲柔坐在紅色的喜轎上,身後是十里紅妝,珠寶綢緞,絡繹不絕。
我坐在閣樓上,使勁絞着手中的帕子,眼淚滴到了茶水中。
顫抖着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竹葉青已不復往日的甘甜,只余苦澀。
身旁的人對我指指點點:「瞧瞧,一個青樓妓子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還以為自己是千金小姐呢?真是痴心妄想……」
「嘖嘖,如今她和蕭小侯爺的事人盡皆知,誰會再要這破鞋!」
「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一婦人掩嘴偷笑:「要我說,當個妾侍也好,只要能攏住蕭小侯爺的心,還不是要什麼有什麼?」
我沒言語。
平靜的喝掉餘下的茶水,回了清荷居。
6
是夜,下起了大雪。
京城很久沒下過這麼大的雪了。
死在今天也挺好的,大地為棺,大雪為蓋,生來乾淨,歸去自由。
我穿上親手縫的紅嫁衣,化了最美的妝容,闖進了蕭塵的新房。
蕭塵正和傅雲柔喝合巹酒,交頸纏繞,情深意切。
見我來,他沒端穩,生生灑了一身。
我紅着眼睛質問他:「為什麼背棄諾言?」
蕭塵面露不悅,默了半晌才回應我。
「今夜我洞房花燭,沈姑娘請回吧。」
我怒火攻心,想伸手甩蕭塵一巴掌,卻先被傅雲柔潑了一臉水。
茶水滾燙,燙的我麵皮生疼。
她鳳眼高鼻,顴骨高聳,聲音尖厲:「你就是沈荷?」
「呵,區區一個妓子,也敢在本公主大婚之夜造次!」
蕭塵毫無反應,只輕輕的吹着傅雲柔的手:
「夫人,有沒有燙到?為夫一會兒用上好的金瘡葯幫你擦一擦。」
她眼波流轉,跌進蕭塵懷裡:「夫君,我罰這個低賤下作的妓子,你不會心疼吧?」
蕭塵淡淡掃過我:「怎會?」
「夫人想怎麼罰便怎麼罰。」
「她賤命一條,夫人就是打殺了她,也無事。」
7
我被嬤嬤們押着,在他們的新房前跪了整整一夜。
雪,下得好大。
我穿着單薄的嫁衣,在漫天遍野的雪地里,紅的刺眼。
呼嘯的北風像刀子一般割着我的臉。
冰霜凍住了我的皮膚,也凍透了我的心。
我開始變得僵硬,系統的聲音冷漠刺耳:「任務失敗,宿主將要被強制抹殺。」
「任務失敗,宿主將要被強制抹殺——」
再一晃神,發現我竟然漂浮在了半空中。
我低頭看了眼凍僵的身體。
原來,我已經被死了。
新房中傳來嬌笑聲,我麻木的飄了進去,屋裡正燒着銀炭,暖烘烘的。
我徒勞的伸手去摸那銀炭。
好暖。
蕭塵和傅雲柔正翻雲覆雨,衣物散落了一地。
他溫柔的抱着她,在她耳邊說著永遠愛她。
繾綣而深情。
和哄騙我時的樣子並無二致。
我看了許久,自嘲的笑了笑。
終是錯付了。8
我看的幾欲作嘔,便飄回了自己的屍身旁,靜靜守着。
天色微亮,嬤嬤走上前踢了踢僵硬的我,嫌棄的開口:「真晦氣!這小賤蹄子凍死了,拿張草席捲了扔了吧。」
我被一卷草席扔到了亂葬崗里。
時間一點點過去,漫天的大雪幾乎要將我淹沒。
我嘗試着鑽進自己的身體,卻怎麼也進不去。
黑白無常也沒有攜牛頭馬面來尋我。
我真要成了孤魂野鬼嗎?
只因蕭塵負了我,所以我連投胎轉世都不配嗎?
我頹喪的守着自己的屍身,卻聽到一聲悲憫的嘆息。
一隻溫暖的大手覆上了我的臉,拂去了我臉上的冰雪,又探了探我的氣息。
「阿彌陀佛。」
「怨念太重,恐化為厲鬼。」
一位高僧雙手合十,眉心微蹙。
他長身玉立,溫潤清朗,眉目如畫,額間有一顆淡淡的紅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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