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稚喻謹生》[岑稚喻謹生] - 第3章(2)

日那般羞辱小姐,現在又跑來「貓哭耗子」。若少爺還要恐怕早就把他們趕出去了……
喻謹生依舊站在棺旁,不肯坐下也不喝茶,似是鐵了心要等岑稚。
邵太傅年邁,禁不住久站,只能陪着喻謹生坐在一邊,期間為程毅上了柱香,而後再無言。
邵麗嘉循眼皮承重的就像被人用針線正強行縫合著,本就患着風寒,現在全靠着要見到岑稚的這股毅力支撐着。
他不能倒下,若是現在倒下了,他又會錯過岑稚,漸漸的,抓着棺沿的手骨節開始泛白,連氣息都越發沉重。
邵太傅看在眼裡疼在心裏,但卻勸不住喻謹生,只能搖頭直嘆氣。
柳馥蘭換了身素衣,套好粗布衣返回前廳。
看見喻謹生渾身都在顫抖卻依舊沒有挪動分毫,眼中不由的閃過一絲詫異和不忍。
她開始猶豫了,喻謹生若是真心對岑稚,還能接受現在的岑稚,能願意照顧岑稚,她倒是寧願岑稚和他在一起。
「邵……」
「少夫人!不好了!小姐,小姐她吐血了!」
一個小丫鬟跑來,手足無措的哭着:「吐,吐了好多血……」
「你說什麼?」
柳馥蘭心一沉,連同着肚子都開始發疼,她急忙道:「還愣着幹什麼!去叫大夫!」
頓時,將軍府的丫鬟小廝們又亂了起來,喻謹生看着柳馥蘭急匆匆的背影,立刻追了上去。
丫鬟口中的小姐一定是岑稚!她還活着,還在這兒,可是她吐血了又是為何?
喻謹生只覺雙腿無力,卻不敢放慢腳步,直看到不停在吐血鮮血的岑稚,他才陡然倒在地上。

第二十章你走吧

此時岑稚的衣襟和鵝黃色的被褥上滿是黑紅的血,她的神情也是痛苦不堪。
柳馥蘭攬着她微微抽搐的身體,眼淚不斷:「千葉,千葉,你撐住,大夫馬上就來!」
她不知道岑稚為何突然吐血,但大夫說她體內餘毒未清,恐怕吐血也是因為這個。
喻謹生扶着一旁的椅子站了起來,奔至床邊,將虛弱不堪的岑稚從柳馥蘭懷中生生搶了過來。
「千葉!千葉!」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甚至還帶着哭腔。
面前的岑稚就像他夢中那樣,可能隨時都會離開一般,他心慌的徹底。
岑稚邊咳嗽着邊吐着黑血,迷糊之中,只覺處在一個陌生的懷抱中。
耳畔是柳馥蘭的哭聲,還有像是溫熱的水滴在她的額頭上,她吞咽着滿口咸腥,緩緩睜開眼:「嫂,嫂子……」
「千葉……」
聽到這熟悉至極的聲音,岑稚長睫一顫。
是喻謹生的聲音!她現在靠的是喻謹生!?
岑稚強打起精神,微微抬起頭,一眼撞進喻謹生的眼神中。
他的眼神蘊藏着太多東西,喜悅、擔憂、自責、愧疚……還有她從不曾見過的愛意。
「……是你?」
「嗯,是我。」
喻謹生蒼白的臉上帶着幾許欣喜,他輕撫着岑稚的臉頰,即使手上沾滿了濕粘的黑血,他也毫不在意。
柳馥蘭怔怔的望着,心中卻有幾分悲涼:程家用兩條命贏得了邵太傅的尊敬。
而岑稚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才跑喻謹生明白自己的心意,這真的值嗎?
岑稚差點要沉溺在喻謹生溫柔的目光中而忘了所有,直到左臂的疼痛才將她的心拉了回來。
她用右手拂開喻謹生放在她臉上摩挲的手,偏過頭去:「我沒事,邵少爺不必擔心。」
無比疏離的語氣讓喻謹生一愣,岑稚在排斥他,她不叫他阿循,竟然叫他邵公子。
他心中漸漸浮上了不甘和一絲怒意,可當看見岑稚暗淡的雙眸時,他卻只有憐惜和後悔,他有什麼資格不甘,又有什麼資格生氣。
「咳咳咳咳……」
隨着岑稚幾聲咳嗽,她口中有流出了血。
柳馥蘭連忙用手帕去擦:「千葉,你忍一忍,大夫馬上就來!」
岑稚的注意力卻在喻謹生身上,她撐着床沿,離開喻謹生的懷裡:「你走吧,我沒事。」
此時的她心中只有疏離感,不願意讓喻謹生看見她現在這幅模樣,她也從未在他面前感到這樣狼狽過。
喻謹生看着岑稚閃躲的眼神,心狠狠一抽,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守在一邊,不肯離開。
等大夫來後為岑稚把了脈,安慰說這是她喝了葯以後吐出的毒血,每日服藥便可解了。
聽了大夫的話,柳馥蘭這才鬆了口氣,送大夫出門時,柳馥蘭瞥了眼房內兩人。
罷了,讓他們好好談談吧。
隨着關門的聲音消失,整個屋子都一片寂靜。
岑稚躺在床上,並未去看坐在身邊的喻謹生,她本想等程毅下了葬,她便去卸任將軍一職,找個僻靜地方過自己的日子,也再也不見喻謹生,沒成想喻謹生居然跑來了將軍府。
兩人的沉默讓氣氛更加壓抑,良久,岑稚才道:「你回去吧。」

第二十一章請你離開

她依舊是不冷不熱的語氣。
喻謹生緊了緊雙拳,而後又緩緩鬆開,沙啞的聲音中透着無奈:「你怨我吧。」
怨他才發現自己對她的心意,白白辜負了她十二年,怨他在他們大喜之日他以棺材羞辱她,之後從未給過她好臉色,甚至還以程雲韜的事諷刺她。
岑稚苦笑一聲,她有過怨,但現在卻不知該怨什麼,喻謹生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麼錯,他只是不愛她。
「不怨,只有不甘。」岑稚沉重的吐了口氣:「我嫂子懷有身孕,我也是半個廢人了,程家再無能將衝鋒陷陣,你和邵太傅也多該勸皇上重視培養武將了。一個朝廷唯文無武能守住江山嗎?」
喻謹生神色凝重,岑稚的話自然在理,可是她卻偏偏避開了他。
他似是感覺到自己對她來說好像已經不如從前那般重要了。
「千葉。」他輕喚了一聲。
岑稚一怔,十二年來,她何時聽過喻謹生這麼溫柔的喚她,若真有,恐怕也是在她的夢裡。
「喻謹生。」岑稚目光依舊未停留在喻謹生身上,而是看着窗外:「我再不是從前那個只知道追着你跑的瘋丫頭了。」
「我肚子里的墨水沒有你多,我就是個粗人,但我也明白了:強扭的瓜不甜。」
「若我早點懂的這些,也許我們過得都會比現在好。」
「所以,請你,我請你走吧。」
喻謹生聽着她語氣越漸狠絕,心中的一點希望也隨之緩緩消失。
岑稚已經不願意接受他了,甚至說她也後悔了,曾經那樣倔強堅韌的岑稚也後悔了……
喻謹生緩緩站起身,額頭的汗順着臉頰緩緩滑落。
「好,我走。」他不知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將這幾個字說完。
只知道再回過神來時,他已經站在了房門外,邵太傅正站在他面前。
隱忍了許久的喻謹生終於支撐不住,一頭栽倒下去。
「循兒!」
「爹……小,小聲些……」喻謹生拉住攬住自己的邵太傅,全身都開始顫抖,而目光卻放在了身後那扇禁閉的房門上。
邵太傅看着他臉色和唇色都開始變白,身體也燙的厲害,連忙喚來小廝,將半暈厥的喻謹生送回了邵府。
直至巳時,程毅出殯下葬,皇上親自來祭拜。
當聽聞岑稚還活着時,皇上又驚又喜,連聲說要召見岑稚,賜她護國將軍的殊榮。
但柳馥蘭說岑稚重傷在身,等她傷好以後再進宮謝封,皇上便命將太醫院的太醫一大半都派往了將軍府。
而岑稚一連幾日都渾渾噩噩的,似是在想什麼讓她難以抉擇的事。
柳馥蘭將葯放下,幫她拭去嘴角的殘葯汁,忍不住問道:「你在想什麼?」
岑稚抬眸,欲言又止,那日喻謹生走出房間時,他煞白的臉色和搖晃的身影讓她心中下意識的擔憂起來。
而後她又嘲笑自己,都把話說清邵了還要對他念念不忘,這樣婆婆媽媽實在不是她的作風。
「明日我進宮去見皇上。」
柳馥蘭立刻蹙起眉頭:「你傷還沒好全呢,等過幾日再去吧,皇上也不會怪罪你的。」
岑稚卻搖搖頭:「沒事,我……有事求皇上。」

第二十二章不辭而別

而喻謹生一病就是七日,本就有着一股書卷氣的翩翩公子此時更多了幾分孱弱。
他看着那封和離書,眼神迷惘,若真如了岑稚的願,他們從此以後便是形同陌路了。
甚至說……陸北塵他會不會想從前那樣陪在岑稚身邊,他們會不會……
「哐——」他煩躁的拂去手邊的葯碗,心煩意亂的拽着和離書。
恰時,邵太傅走進房內,滿屋的苦澀氣息和一地的碎片讓他再次無奈嘆氣。
喻謹生已經不知打翻幾碗葯了,天天只盯着那封和離書暗自神傷。
「循兒。」邵太傅坐了下來,溫聲道:「莫再強求了,千葉她已經走了……」
喻謹生眼神一怔:「你,你說什麼?」
「今早,千葉去見了皇上,她辭了將軍之職,也辭了皇上的封賞……現在恐怕已經出了城了。」邵太傅都不敢去看喻謹生。
岑稚要走,他和皇上都留不住,岑稚甚至還求他不要將此事告訴喻謹生,但他卻不忍看見喻謹生這般失意的模樣。
喻謹生倏然起身,大步跨了出去:「備馬!」
岑稚又要不辭而別,她是鐵了心要跟他一刀兩斷嗎?
「少爺,你病還沒……」喻謹生哪裡理會小廝的勸阻,直接翻身上了馬。
「駕——」他夾緊了馬肚子,沿着長街踏雪一路馳騁而去。
不同於看見岑稚的屍體那般痛苦,他只感覺岑稚這一走,他若不去追,那麼他們可能就真的一刀兩斷了。
路過將軍府時,他停了下來,府門被鎖上,門上的白燈籠和白綢已經被摘下,連府門上「將軍府」的牌匾都不見了。
人去樓空。
「可惡!」喻謹生緊咬着牙,重重的揮了下鞭子,馬嘶吼一聲,朝着城門口跑去。
岑稚,她一再不辭而別,到底是真的放棄他了,還是在逃避……
京城外二十里的馬道上,一輛馬車正搖搖晃晃前行着,岑稚靠在車窗沿上,目光獃滯的看着窗外一片的潔白。
離京城越遠,她倒覺得越輕鬆了。
「千葉。」柳馥蘭膝上趴着睡着的程珞宇,壓低了聲音道:「走的這麼匆忙,你的身體真的受得了嗎?」
岑稚悄悄回了神,同樣低聲回道:「我沒事,只是嫂子,你不會怪我吧。拒絕了皇上的封賞,連還擅自請辭卸任回鄉……」
她眼神中滿是歉意,雖說家底還在,但程珞宇還小,柳馥蘭還懷着孕,她傷未痊癒,以後恐怕……
柳馥蘭搖搖頭,愛憐的看着程珞宇…「不,千葉,你是對的,縱使我們程柳兩家世代都縱橫沙場,但宇兒這兒,我真的不願他像我們一樣了,我只想讓他平凡安穩的過完這一生。」
她不怨在她滿頭白髮時再送孩子上戰場,更不敢像程毅一樣白髮人送黑髮人。
「只是千葉,你和喻謹生……你不與他道別嗎?」
岑稚合上眼,輕輕嘆了口氣:「不必了,他會有自己的幸福的。」
她始終沒忘記她在泉音詩社看到的那一幕,喻謹生和她不合適。
突然,馬嘶鳴一聲,猛地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岑稚掀開車簾,探出頭,看見馬車前的來人後,不由一愣:「陸北塵?」

第二十三章一同走

陸北塵翻身下了馬,走到馬車旁,滿臉笑意:「千葉,我同你一起走吧。」
岑稚詫異的看着他,他現在雖然是個閑散的富家公子,但是他怎能不管家中商鋪跟着她回鄉呢。
「北塵,你來送我我已經很高興了,一同走就不必了。」
陸北塵望着岑稚略微蒼白但依舊嬌俏的臉,只覺心一陣悸動:「家中之事自然有我兄長幫忙,再說我也不懂經商。」
岑稚喜歡喻謹生十二年,他也喜歡了岑稚十二年,當知道岑稚和喻謹生成親後,他失意了一陣,但始終認為,若是她過得幸福,他也安心了。
可在寺中看到愁眉不展的岑稚時,他心動搖了,這一次岑稚死裡逃生,與喻謹生斷了往來,無疑是給了他一個機會。
岑稚看他眼中滿是堅決,為難的猶豫起來。
只是還未等她回應,陸北塵便上了馬,跟在馬車旁邊,一副趕不走的模樣。
柳馥蘭雖對陸北塵不怎麼熟悉,但這幾日他天天送葯又送補品,任誰看都知道他喜歡岑稚。
她搖頭不語,對於岑稚的感情,她還是少插手吧。
岑稚看着陸北塵半晌,無奈地將身子收了進去:「隨便你吧。」她知道拒絕也沒用,按照陸北塵的個性,恐怕會一路跟回去。
陸北塵勾唇一笑,跟着馬車緩緩前行。
縱使是因自己稍微「厚臉皮」了點,但岑稚能答應他一起走,他心中只覺一陣欣喜。
喻謹生,你用罵千葉蠢鈍,其實最蠢鈍的是你,錯過了最好的她。
喻謹生趕到城門口時,城門已經關閉了,縱使他是太傅之子,也沒有權利官兵為他開門。
他一拳砸在城牆上,轉身靠在冰冷的城牆上,胸口起伏的飛快。
岑稚會去哪兒?難道回了家鄉廬風鎮嗎?廬風鎮離京城至少有五天的路程,她傷還未愈,怎經得起舟車勞頓。
喻謹生蹙着眉,神情複雜的看了眼城門,又翻身上了馬趕回了太傅府。
府內小廝見喻謹生迎着雪回來了,連忙給他披上披風,一臉急切:「我的少爺啊,您這身子受不住這雪的,葯已經熬好了,您快喝了吧,老爺還等着您呢。」
喻謹生聞言,徑直往邵太傅的書房去了。
他猛地推開房門,邊走邊道:「爹,明日城門一開,我便走。」
邵太傅手中的筆霎時落在了紙上,一臉驚訝和疑惑:「走?你去哪兒?」
「去找岑稚。」喻謹生的語氣儘是堅決,似乎沒打算請邵太傅的同意,只是來告訴他:他明日一早便會走。
邵太傅臉立刻黑了:「胡鬧!你官職在身,豈能擅自離開。難道你要像千葉那樣辭官?」
他並不反對喻謹生去找岑稚,但他也沒想到他能這麼衝動。
喻謹生卻冷了臉:「辭官便辭官,或者撤了我的職也好,明日一早我就走。」話畢,也不管邵太傅憤怒的表情,轉身就離開了。
「你站住!」邵太傅氣的直捶桌子,卻也叫不住喻謹生,只能搖頭嘆氣。
喻謹生竟然越來越像岑稚了,從前那麼沉穩的他居然也會意氣用事了……
回到房間內,喻謹生收拾好包袱後看着那封和離書,猛然將它撕毀扔在了火盆中。
岑稚,大不了換我追逐你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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