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了。」

我緩緩抬頭，虛弱地朝他笑笑，說：「顧經理，對不起，我失態了。」

顧理煦夾了一片肺片，放到我的碗里。

我卻不去碰它，只說：「我不吃肺片的，我只是喜歡它的名字，聽起來好像有種一不小心就白頭到老的感覺。」

顧理煦的手，幾乎要握不住筷子。

論心不論跡嗎？不，無嗔，我既要論心，也要論跡。只是，從我來北理的那一刻起，我已經決定，那所謂的跡，我卻不是要隱藏，而是要把它鋪呈更多。

我從來都是一個靈性十足的學生，老師稍一點撥，我便能領會到其中精髓，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這一頓飯，照例吃得十分艱難。

而這艱難，一方面固然是因為顧理煦那幾乎完全失控的情緒管理，他有時近乎痴痴地看着我，有時又神遊天外，有時則一臉的悲傷，有時，又似乎生出一種新的寂寂的希望……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顧理煦全場沒動筷子。哦，動了，在一開始，他給我夾了一片夫妻肺片。然後，就再也沒碰過桌上的任何菜。

菜全是我點的么，他不吃，就只好我吃唄。宮保雞丁、麻辣牛肉、蓮藕湯、萵筍葉，我一口一口慢慢吃，直吃得所有的菜都涼了方才罷休。最後，除了湯沒喝完，夫妻肺片沒動，其他的，則全進了我的肚子。

我摸着圓溜溜的肚子，似乎比上次吃得還要撐。

「顧經理，我好像又吃多了。」我帶着點難為情的神色，懊惱地說。

顧理煦沒聽到我的話。

我又大聲地重複了一遍。

顧理煦如夢初醒，他看着我，好久，才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長安，你呀……」

一種我不知道怎麼說你好的語氣。

「你一點都不吃，我看着浪費。」我帶着點使小性子的嗔怪。

「對不起，我沒胃口。」他好脾氣的致歉。

這一個晚上，他到底說了多少個對不起了。

「對不起就拿點實際行動出來，你去買單吧。」我笑。

「當然。」他亦笑，起身朝吧台走去。

我跟在他後面。

買完單，兩人出了飯店。天已經全黑了，風又大，溫度很低，我縮了縮脖子，說：「好冷。」

顧理煦卻沒有任何動作。

呃，難道男生女生在一起，女生說好冷，不是某個暗示嗎？

我其實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說之前的幾次親密動作，如一陣風過，在我內心翻起太**瀾，但這一次，我卻已經放空心中的潮，所以，就算這風再大，大概也翻不起一點漣漪。

但顧理煦卻似乎不懂我的暗示，或者說，已另作他想。

我只好緊了緊自己的衣服，慢慢往前走。

顧理煦亦跟着我。

他還是那樣恍恍惚惚心不在焉的模樣。

兩人沿着馬路牙子，走出了好遠。

但風實在是大，我覺得我鼻涕都快要被凍出來了。而溫度又這樣低，若鼻涕出來被凍成冰棍，實在是件煞風景的事，因此，我只得再次停下來，微仰着頭，看着顧理煦，可憐巴巴地說：「顧經理，我真的好冷。」

顧理煦亦看着我，好半晌，他才反應過來，臉上驀地湧起一絲紅雲，他飛快地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此時此刻，是零下的溫度，沒了外套，他身上是一件薄薄的毛衣，這冷風一吹，還不吹個透心涼啊。

顧理煦看一下四周。

剛好我身後就是一個便利店。

「長安，你在這店裡等我一下，我去開車，很快就來。」

說完，竟是快跑而去。

也是，天這麼冷，風這麼大，他不跑，怕是真的會被凍成冰棍。

我沒有進便利店，在原地乖乖等他。

我身上是他的羊毛呢大衣，帶着他的溫度，他的味道，還有他的煙草氣息。

我俯下頭，把臉埋在肩膀上，埋在他的氣息里。

有淚，滑了出來。這一刻，沒有觀眾，我亦不是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