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姑娘自謙了，莫不是不肯賞這個臉吧？」
語氣里透着真真假假的薄怒。
顧南亭捏緊手中的酒杯，臉上神色不變，心裏飛速轉過幾個念頭。
嘉柔郡主話中之意，大有將她當成樂伎取樂的意思。
可若是不彈，只怕又要說她不尊郡主了。
正為難的時候，顧南亭對面一個圓臉的女子站起來，聲音清脆。
「若只有唐姑娘的琴，未免單調。臣女願清歌以和。」
皇后笑道：「本宮今日有福了。」
連忙命人取了琴來。
顧南亭朝那女子感激一笑，纖纖十指撫上琴弦，樂聲如水般流了出來。
一曲畢。
嘉柔郡主的臉色難看了一瞬，隨即恢復正常，「崑山玉碎，芙蓉泣露。唐姑娘果然是蘭心蕙質。」
絕口不提方才那唱歌的女子。
顧南亭簡直要佩服她的心眼之多了。
皇后多少察覺出了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說了幾句誇讚的話圓了過去。
午後，皇后稱要小睡，眾人便都退走了。
顧南亭刻意放慢了步速。
不久後，那個圓臉女子就走了出來。
顧南亭走過去，微微福身：「方才多唐姑娘了。」
「唐姑娘不必客氣。」
「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那圓臉女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我叫蘇卿憐，唐姑娘叫我名字就好。」
顧南亭笑着點頭。
「唐姑娘的琴技的確出眾……」
蘇卿憐說著說著，視線落到顧南亭的後方，突然頓住。
顧南亭有些疑惑地回過頭。
就見程瀟一身黑色的騎射服，容顏冷峻，身形高挑，正朝前方而去。
第二十三章
顧南亭收回視線，見蘇卿憐眼神躲閃，耳尖卻已經微微紅了起來。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顧南亭湊到蘇卿憐的耳邊，小聲道。
「你喜歡他？」
蘇卿憐驚得快要跳起來，臉上緋紅一片，結結巴巴地道：「唐姑娘你、你胡說什麼呢？」
她幾乎都有點語無倫次了：「燕王殿下金尊玉貴，豈是我能肖想的，唐姑娘你可千萬別誤會。」
顧南亭有些五味雜陳。
故意忽略心底的那絲酸澀，她笑着開口：「我說你喜歡的是燕王了嗎？」
蘇卿憐張口結舌，臉蛋漲得通紅。
見她羞得恨不得挖個洞跳進去，顧南亭好心地放過她。
「放心吧，我不會跟其他人說的。」
蘇卿憐揉了揉滾燙的臉蛋，小聲道：「我、我是庶出，自知配不上他，我好不容易求了爹爹讓我過來，只是想來看看他……」
又怯生生地瞥了一眼顧南亭：「唐姑娘，你和燕王殿下關係很好嗎？」
顧南亭怔楞一瞬，然後道：「不過一面之緣罷了。」
其實不止，而是愛恨糾纏了數年。
只是這些事，已經被她埋葬了。
蘇卿憐有些疑惑：「可上次你被人誣陷，燕王殿下為你說話，很多人都聽到了。」
顧南亭微怔，然後問清了那日發生的事，不由得有些黯然。
她深知程瀟蟄伏多年，卻沒想到願意為她開口說話。
只可惜……她已經不敢再信了。
蘇卿憐見她一臉神色複雜的樣子，連忙扯住她的衣袖。
「唐姑娘，是我說錯話了嗎？」
顧南亭回過神，程柔地笑了一下，「沒事，是我走神了。」
蘇卿憐有絲為難地咬住唇瓣，半晌才鼓起勇氣從懷中掏出一個香囊放到顧南亭手裡。
「唐姑娘，我知道是我唐突了，但是能不能請你幫我把這個交給燕王殿下？也不必告訴他是誰送的。」
顧南亭看向手中刺繡精美的香囊，「你為何不自己去送？」
蘇卿憐滾落了一臉的淚珠，嘴角卻是勾起的。
「日後他必定要娶一個高門女子做王妃，我從未妄想過是我。只是有一絲私心，想讓他知道，這世間有一個女子十分傾慕他。」
顧南亭本想說她與程瀟也不熟，但見蘇卿憐哭得傷心，拒絕的話就咽了下去。
遲疑了片刻，還是道：「好，我幫你。」
蘇卿憐有些羞赧地擦乾眼淚，親熱地挽住顧南亭的手臂。
「我一見唐姑娘便覺得親切，唐姑娘若不嫌棄，可否讓我叫你姐姐？」
顧南亭聞言，紅唇勾起：「自然可以。」
她將懷中的香囊收起。
有人在遠處叫蘇卿憐的名字，她便依依不捨地和顧南亭告別了。
顧南亭也轉身走開，懷中的香囊好像在發著熱。
心中一遍遍念叨着：和我沒有關係了，我已經不愛程瀟了……
況且前世她為皇后時，這種為其他女人送東西給程瀟的事也時有發生。
所以……一點都不難受。
顧南亭想着想着，就走到了樹林邊緣。
她站定，望着天上的雲朵出神。
無論她怎麼小心避開，卻總還是捲入和程瀟有關的事情里。
難道這就是她的命嗎？
正想得出神，一陣腳步聲拉回了她的思緒。
顧南亭回頭，就和程瀟對上了視線。
程瀟好似也沒想到她在這裡，「林中多蛇蟲，姑娘還是不要靠近的好。」
顧南亭打量了一下周圍。
四處無人。
便從懷中掏出香囊，快速塞到程瀟手裡，「這是一位傾慕你的姑娘送與你的。」
她怕有人過來，聲音又快又急。
說完後立即就走。
只留下程瀟站在原地，怔怔地看向手裡的香囊。
方才他並沒來得及聽清顧南亭說什麼，只隱約聽到了「傾慕」二字。
而在大程，互贈香囊乃是定情之意！
程瀟收緊香囊，看向顧南亭跑遠的背影。
眸中飛快掠過一絲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