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呼喊也沒求救，緊緊閉上了雙眼，好好享受着臨死前對這世間的最後感知。所有的痛苦都會結束了，她解脫了……砰的一聲，她墜入了一片水域之中。那裡的水，混濁不堪、透骨奇寒。昏天黑地，如同地獄一般……她一點一點往下沉，漸漸就沒有意識了……這有着她內心深處最為痛苦的回憶，壓得她差點喘不過氣。流年似水，十年一瞬即逝，往事卻依然歷歷在目……不知是不是水汽氤氳的緣故，她只覺得視線有點模糊，抬手摸了摸，無奈苦笑：「果真還是放不下。」……慕歌近日都沒下山到醉月居去，有很多賬目都還沒清點過，雖說大小事都有慕雲在打點着，但她這個掌柜終歸也得做好本分。秦時霽方才失了不少血，再加上中了毒，慕歌也不知他何時會醒，便將就坐在卧房的矮桌那清點賬目。卧房裡時不時傳來輕微的「噼嚦啪啦，滴滴答答」的聲響。女子素白裙裹身，腰間隨意系了一個結，外披着繡花白紗衣，青絲就這樣隨意地垂在腰間。左手纖指在算盤上時不時推撥着珠子，右手就着筆在本上寫着。秦時霽醒來就是看到這樣的畫面，他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她，像從前他在她一旁，教她識字念書一樣，目光專註又溫柔。那個讓他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人，如今就在他眼前。半月前，他在傾川處理修廟一事，他跟廟裡的住持商議完修理事宜，便閑聊了會。住持引他入座，給他斟了一杯茶，問道：「秦公子近日如何？」「如往日一般，還算好。」他手撫上茶杯，垂眸淡淡道。住持點了點頭，沒說話。他端起茶杯，淡淡抿了一口，片刻，他開口道：「時霽有一問題想請教師傅。」「秦公子請講。」「師傅，您說……上天能看到我所做的嗎？」「其實，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住持緩緩道着，深陷在眼窩裡的那雙眼睛異常清澈明亮。頓了頓，他啞聲道：「倘若此生我真不能將她尋回，那我只求她還活着。平安喜樂，健康順遂便好。」從傳公孫楚沁墜崖身亡至今，不知不覺便已過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也足以讓秦時霽好找的。十年前，秦時霽收集了公孫楚沁殘存的氣息去陰山用心頭血造出了引魂燈。這些年，引魂燈每日每夜皆亮着，卻遲遲尋不着人。秦時霽也不知這引魂燈是否真如傳說一般，能引魂歸，渡人回。而引魂燈還有另一說法：燈滅，魂飛；燈不滅，則人在。燈不滅，是支撐着秦時霽對她還活在這世上的唯一希冀。住持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絲耐人尋味的笑，道：「一切皆有定數。世事如棋，人海茫茫，人與人之間能夠相遇相知，或是相親相愛，是必然，也是偶然。冥冥之中，自有一種說法或叫緣分的東西。時候到了，便也到了。」他當時還未留意住持的這番話。沒想到，真的還有這一天，心念之人就近在咫尺，伸手就能觸摸到。這不是夢。他有許多話想同她講，有許多話想問她，可不知該從何說起、問起。當年是他沒有履行諾言，如果那天他再堅持一下，可能一切都會不一樣了，她也不會離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