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他還說要把我和我姐都賣了。」

趁老爺子不在，雲雀往王里正身邊擠了擠，裝作害怕的垂着眼，不動聲色的仔細看那借條。

古繁體字生澀，連辨帶猜勉強能明白，借款人云立德，做保人是個叫李福順的。

那小篆寫的頗工整俊逸，雲雀想像了下便宜老子那雙粗枝大葉的手，暗自搖頭。

王里正只當她是被嚇着了，便安慰道，「老三就愛說混話，誰家閨女還能說賣就賣的？」

黑臉兒忽然哂笑了聲，眉毛一高一低的挑着，打量了雲雀兩眼，「這丫頭不成，送到樓里只能做個粗使，頂多值個十來兩，想賣上好價錢，還得再養兩年。」

雲雀……

自己一個大活人居然還沒頭耕牛值錢？真是人不如牲口！

「倒是外頭那閨女，好好給打扮打扮，或許老鴇子能看的上眼。」

黑臉兒粗聲大氣的，一咧嘴，把院子里的雲雁嚇了哆嗦，趕緊低下頭遠遠的跑開了。

「不能賣我閨女，要賣就賣我吧……我、我去當牛做馬……」連氏腿一軟，癱坐在地上，捂臉嚎啕。

老爺子和雲立德從院西邊兒一前一後的走了過來。

「爹說了，誰也不賣。」雲立德彎腰把哭成淚人的媳婦兒扶起。

陳氏站在屋檐下，翻了個大白眼，沒心沒肺的叨咕，「那咱家哪來這麼多銀子還債？一百多兩吶……」

老爺子坐定，喝了口茶，又垂着眼皮兒稍做沉吟，這才發話，「既然白紙黑字兒寫的清楚，這賬，老雲家肯定不會賴。」

意思是認了？

雲雀瞄了眼雲立德，見他耷拉着腦袋，悶不吭聲，嘴唇和下巴綳的緊緊的。

「只是，一百多兩銀子，實在不是小數目……」老爺子頓了頓，「能不能通融幾天，也容我……」

話沒說完，就被黑臉兒打斷，「通融？當然可以。」

見他答應的如此痛快，雲老爺子登時愣住。

不過馬上，黑臉兒便話鋒一轉，皮笑肉不笑道，「但咱得先把規矩說在前頭，這晚一天也得按一個月算，過了今天，可就是……」

又是一通噼里啪啦的算盤聲響，「一百四十三兩整。」

「……」老爺子身子一斜，連忙撐住桌角才將將坐穩。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老雲家不佔理兒，就算王里正在場，也不好多說什麼。

「沒有現銀，拿田契抵也行。」黑臉兒微微眯了下眼，看那樣子，似乎是把雲家的底兒摸的一清二楚。

一聽要賣地，剛消停沒片刻的雲立孝又炸了，「爹，地要是沒了，咱一家老小喝西北風去啊！老二的債讓他自己扛，憑什麼連累咱！」

「這日子沒法過了！爹，你不能這麼偏心啊，護着老二，不管我們的死活——」陳氏也拍着大腿跟着嚎，夫妻倆一唱一和。

鬧的這麼大動靜，東面廂房裡的人竟然都跟聾似的，一下不露頭。

「老三！」雲老爺子怒喝，「管好你媳婦兒，別凈跟着添亂！這幾十畝地是老二立功，朝廷賞的！你們張着嘴白吃了這麼些年，還有啥可怨的！？有能耐滾出去自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