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陷阱》[春心陷阱] - 第7章

再次見到他,是在飛往西市的飛機上,中間竟已隔了四年。
李言喻低頭看了看手機,耳機里的音樂忽然切到了《世界真細小》。
「為何上天選今日,沒防備的這一日。
共前度分開多久,偏碰見於這日。」
她綳直脊背,垂眼掃了自己的着裝,好傢夥,蓬頭垢面遇前任。
李言喻將口罩拉高,避開了迎面而來的,那道極有存在感的目光。
就當沒看見吧,周意。
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吧,周意。
可當那個高大身影朝着她緩步走近,李言喻還是忍不住用餘光看向了他。
四周其實很嘈雜,許許多多的乘客次第登機,交談聲、腳步聲、廣播音樂在耳邊不斷響起,可那些聲音在顱內迴旋一圈,立馬就成了沒有實質的白噪音。
時間在沉寂,所有人物都在退卻,所有聲音都瞬間停滯,她只能看見他。
看見他的目光精準地落在自己臉上,然後眉峰微微皺起,停在了她面前。
李言喻心跳得如擂鼓,握緊了手機,千千萬萬句話涌到了嘴邊,但根本不知道從哪一句說起。
該說什麼呢?
是直接向當年的不歡而散道歉?還是若無其事地打個招呼?又或者假裝不認識?
她僵坐在座位上,脊背上都滲出了汗。忽然覺得,沒有他的那四年好像成了某種不真實的夢境,只剩下重逢這一瞬深刻而真實。
對面的周意沒說話,只隔着一臂距離,定定地看着她。
此刻,他那雙好看的眼睛裏,清晰地落滿了她的倒影。彷彿無波無瀾,又彷彿暗潮洶湧。二人就這樣對峙着,避無可避,兩種情緒在沉寂的時間裏無聲交談。
周意驀地動了,垂睫看了一眼手裡的東西,嘴唇翕動,淡淡說了一句什麼,目光又倏忽落回她面上,李言喻沒聽清。
然後,他神色古怪地返身走了。
是怎麼了?
氣得都不想坐飛機了?
李言喻還在發愣,眼前忽然映入了一張職業微笑臉,空姐指了指遠處側身讓人的周意,大聲道:「女士您好,您的機票座位號能給我看看嗎?」
李言喻摘下耳機,將機票從置物袋取出,遞了過去。
空姐掃了一眼機票,笑道:「您的座位號是37B,您現在坐的37C是這位先生的位置。請您按照機票上的座位號,對號入座。」
周意神色冷淡,又說了句什麼。
這次李言喻讀懂了他的唇語,他說的是「麻煩讓一讓。」
原來他根本沒認出自己。
原來她坐了他的位置。
李言喻覺得自己應該立刻破窗跳下去,等警察用粉筆來畫她的屍體輪廓,才能蓋過眼下這份尷尬。
腦子烘熱,她對空姐點了點頭,飛快挪去了中間的座位。
周意坐下來之後,再次皺了皺眉。
他掏出手機,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飛快跳躍了幾下,然後將手機遞了過來。李言喻定睛一看,備忘錄上閃爍着幾個大字:「麻煩收一收水杯。」
李言喻連忙點頭,小聲說了句「好的」。剛拿走他面前置物袋裡的水杯,就見他將一個文件袋利落地塞了進去,又將目光掃了過來,沒有一絲停留,儼然看一個陌生人。
已經開始難捱。
或許她根本不該回西市參加婚禮。
李言喻拉了拉口罩,將椅背放低,這樣至少能和他錯開視線。說不清是什麼情緒,或許有點失落,只是一點。
她一片混亂,腦子裡嚶嚶嗡嗡的,靈魂已經不知去了哪裡,也沒個交代,只剩下身體枯在了略顯狹小的座位上。
她忍不住看向他。
他還是那麼好看,皮膚白皙,鼻樑挺括,下頜線清晰而鋒利,濃長的睫毛給英朗的輪廓,增添了几絲柔情,令他看起來寡情又多情,像冷玉的質地。
飛機平穩起飛,機艙里漸漸暗了下來。
李言喻有點恍惚,心裏鼓噪不休,關於周意的過去一股腦鑽進了腦子裡,怎麼也驅不散。
最先想起的,是高三拍畢業照的那個夏天。
那時候已經很熱了。
她穿着校服,規規矩矩和全班同學拍完合照,正準備回教室,周意叫住了她。
「我們拍一張合照,好不好?」
少年有些靦腆,日光攏於一身,照得他一雙漆黑瞳仁清透又璀璨。所有人穿上都丑得面目模糊的藍白色校服,套在他身上也像擁有了靈魂。
那是一個任何人都沒辦法拒絕的請求。
李言喻點了點頭,於是二人隔着兩臂距離站在了攝影師的取景框里。攝影師抬頭不耐道:「身上有刺是不是?站近點。」
正騰挪間,身後突然走出一個女生,直接將二人撥開,站在了中間。她笑道:「咱們三個一起,你們不介意吧?」
女生叫薛琪,喜歡周意。
周意欲言又止,隔着薛琪瞄了李言喻一眼,沒說話。
攝影師喊了句茄子,三人不約而同彎了彎嘴角。拍完李言喻就準備回教室了,卻被一隻手掌握住了胳膊。
「我們的合照還沒拍。」周意說。
兩人又站了回去,挨着手臂,拍了一張合照。站在一邊的薛琪表情十分微妙。
後來,李言喻拿到了那張合照,照片里兩個人青春逼人,因為日光強盛,臉頰上都帶着玫瑰色的紅,站得筆直。
唯一不同的是,周意沒有看鏡頭,而是側頭含笑看向了她。
說起來,那時候周意臉上經常掛着笑,在人群里彷彿自帶柔光,特別受歡迎。他總是偷偷看她,但只要她的視線轉過去,或者和他說話,他就會立馬移開視線,不敢看她的眼睛。
最真心的感情,總是以這種無措羞赧的面目出現的。
李言喻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也明白,那時候的周意是真的很喜歡她。
但現在,兩個人就這麼形同陌路,連重逢他也沒有認出她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機艙內的燈又亮了,李言喻依然閉着眼睛假寐,迷迷糊糊之間卻覺得有道熾烈的視線停在臉上。
她睜開眼,看到了空乘那張略帶關切的臉,原來是要她調直桌椅靠背。
飛機很快開始降落,她用餘光瞄了瞄周意,他正認真翻看着一沓文件,十分專註的樣子。
也好。
或許不相見才是最好的。
下飛機取了行李,李言喻找了張長椅坐了許久,直到忙碌的機場大廳變得空無一人,才慢吞吞地往外走。
時值凌晨兩點,出站口也沒什麼人,遠遠只能看見一輛的士伶仃地停在路邊,亮着空車標誌燈。
西市是個二三線城市,各行各業歇業都很早,這個點很難打車。為了不錯過這輛車,李言喻不由加快腳步,高跟鞋清晰地敲擊着地面,在岑寂的夜裡顯得莫名亢奮。
沒走出多遠,她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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