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囚》[道囚] - 第5章 涅槃

「咳咳。」凌波城外的古道上,一位瘦骨嶙峋的女子正支撐着身子緩緩朝前走去。這裡已經是凌波城的遠郊了,再往前走,便離開了凌波城的地界。

她回過頭望着來時的道路,放眼望去,凌波城的城牆泛着青灰色的微光,默默佇立在大雪之中。她出城已經三日了,大雪掩蓋了大部分官道,一眼望去都是一片白灰。

她扯了扯身上的斗篷,儘力將自己瘦弱的身軀全部裹進斗篷里,但是寒風似乎無孔不入,透過衣服不斷地吞噬着她的體溫。她搓了搓手,繼續淺一腳深一腳地往前走去。

三天前凌波城內發生了一件大事,似乎是城裏面的某個大人物出事了。城主調來了虎衛將那大人物的府邸團團圍住,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同時城門上的巡邏地官兵也多了起來,各大城門的值守官兵加緊了盤問,將見到的所有可疑人員都一一緝拿,並押入大牢。

荀芑在屋子裡等了青玄兩天仍然不見他的蹤影,心裏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後來聽隔壁酒肆的一位來胭花巷喝酒的官兵說,不知怎麼的,那整個府邸的人都死了,為首的魏老頭也不知所蹤。這件事還驚動了萬玄國皇室,國主下了一道諭旨給了各大城池,讓他們加緊對城內可疑人員的搜查,一經發現全部押送京城候審。

出事那天,道門那邊也派遣了使者過來,從天外御劍飛來一個道姑,在這官邸內和不知道什麼東西大戰了一場然後離開了,離開的時候還帶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夥子。

「我看覺着那小子眼熟,好像是之前經常來胭花巷廝混的小青子。」那官兵灌了一口酒,大口嚼着牛肉說道。

「你是沒看見那小子,哎喲喂渾身是血,全身都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可真是遭老罪了。」

荀芑呆在屋子裡默默聽着,纖纖玉指攥着衣角。半晌,她從身旁拿出一把古琴。她伸手撫了撫琴弦,似是問候多年的老友,隨即輕手一挑,悠揚的琴聲自屋內傳出,此曲以長調起意,後接婉轉輕調,琴行過半,曲風急轉之下,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胭花巷中,無論是行腳的商人,亦或是來往的行人,都漸漸陶醉在這優美的琴聲之中,更有甚者竟輕聲哽咽,掩面痛哭起來。琴聲行至尾聲,又從哀怨的曲調轉換成激昂的快調。抹、挑、勾、剔、擘、托、打、摘 ,她的十指飛快地穿梭在琴弦之中,被劃破了一道又一道口子。

最終,伴隨着曲子的落幕,琴弦終於不堪重負,崩斷開來。她看着傷痕纍纍的雙手,兩行清淚緩緩流下。

「傻子,你不欠我什麼呀,為什麼要這麼拚命呢?」她望着桌子上的蠟燭發起了呆,她想起那天晚上,她被千金一笑樓趕了出來,穿着單薄的衣服默默走在清冷的大街上,那天下着鵝毛大雪,她竟也不覺着冷。她沿着胭花巷走着,看着裏面的人們喝着酒,唱着歌,笑着,樂着。沒走幾步,體內的重疾又發作了起來,她昏倒在了街口。

她想回家。可是,家對她而言,現在已經很陌生了,甚至說,家對她而言僅僅只是一個概念。她想到小時候父母把她帶到千金一笑樓的時候,老鴇在第一眼看到她以後便驚為天人,口中連連誇讚。連忙吩咐賬房取了二百兩銀子給到她父母,她父母看到那白花花的銀子以後眼睛都瞪大了,臉頰漲的緋紅,連忙將那銀子揣進懷裡,隨即將老鴇遞過去的賣身契快速簽下,笑得合不攏嘴。

從那天起,她便被留在了這千金一笑樓,跟着老鴇學習各項伺候人的手藝。後來聽小廝說,那夫妻倆又生了一個,是個大胖小子,在那小子滿月那天,舉家搬出了城裡。每每想到這,她眼睛裏就泛着淚光,她好恨。

恨她的家庭,恨千金一笑樓,恨這個世界,更加恨她自己!

她就靜靜地躺在地上,感受着體溫的迅速流失,四肢逐漸僵硬,隨後她又感覺身體好熱好熱,明明都是大冬天的,為什麼會這麼熱?她想起之前來喝酒的旅人說過,但凡被凍死的,沒有一個是穿着衣服的,都是將自己脫得精光倒在雪地裏面。起初她還以為那人在胡謅,現在她懂了,原來那人說的都是真的,她就要死了。

就在她準備失去意識的時候,一個清瘦的男人出現在了她的身旁。他蹲了下來,伸手摸了摸她的脈搏,感受到微弱的跳動以後,他將身上的斗篷取了下來罩在了她身上。隨即一把抱起她,頂着大風雪將她帶離了原地。

從那天起,她知道了那男子喚作青玄,之前是凌波城外道觀的道士,後面還俗以後來到了城內,和街上不務正業的街溜子廝混在一起,平時靠接點臟活累活為生。但是她從來不覺得他討厭,她還在千金一笑樓做台柱子的時候,見識過太多附庸風雅的文人墨客,還有風度翩翩儀錶堂堂的世家子弟。這些人他們表面上對你彬彬有禮,滿嘴的仁義道德天下大義,實則不過是貪圖美色混吃等死的臭蟲。

後來青玄不知從何處尋得了藥材,託人煉製了幾服丹藥給到了她,叮囑她日服一粒,暫時壓制了體內的重疾。還花重金從千金一笑樓那兒贖回了她的古琴。

再後來……

她收起了思緒,從腰間取出一個碧綠色的瓶子,這裏面是最後一顆丹藥了。之前聽那神醫說,她這病就是血氣丟失過快導致的,唯有用補血藥物日日服用,方可彌補空虧。而市面上補血效果好的藥材,無一不是天價,能補血,自然也能生人肌,活人骨。她將這瓶子小心放好,披上斗篷推門而出,走入了這漫天白雪。

「出城以後進入竹林,竹林深處有間道觀。」她記得青玄是這樣說的,可是她出城走了三日,都沒看到青玄說的竹林。她站在原地朝左右兩側望去,映入眼帘的一些光禿禿的樹榦和早已枯死了的灌木叢。她聽到了馬蹄聲,順着聲音望去,遠處一人騎着老馬走了過來。

那老馬體型十分瘦弱,鼻孔中喘着粗氣,在這冰天雪地里緩緩前行。那人頭上戴着斗笠,周身覆蓋著厚重的黑色披風。她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攔住了那人,隨即輕聲問道:「打擾了,請問您來的方向有沒有看見一片竹林?」

那人聽罷,隨即將帽子往上抬了抬,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細細打量着下方的女子。

「青,青玄?」荀芑驚訝地叫了出來,她簡直不敢相信她的眼睛。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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