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靜了好一會兒。

章舒兒彷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反覆向母親求證：「娘，你說什麼？」

王氏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決絕地說道：「你父親把你許給了淮南侯的公子。侯爺府的張夫人一會兒來咱家，你收拾收拾，一會和她走。」

章舒兒不解地問：「可是，娘，女兒才剛滿十三歲，尚未及笄。爹怎麼這麼著急把我嫁出去呢？再說了，也沒有才說了親，立刻就出嫁的道理啊。」難道，爹嫌棄我爬樹掏鳥窩，丟了左相府小姐的臉面，不要我了嗎？

想到此，她忙求母親：「娘，我以後都聽話，我再也不爬樹了好嗎？」

王氏慈愛地撫摸着舒兒的臉，說：「舒兒能這麼想最好了。以後到了婆家，要聽話，再不可如在家一般了。」王氏對阿芙說，「送小姐回房間去。吩咐丫頭們收拾小姐出遠門的東西。」

章舒兒的眼淚也流了下來，連以後再也不爬樹的承諾也不能讓母親改變主意了，看來，這次真的是傷了母親的心了。

章舒兒抹着眼淚，跟着阿芙回房去。她抽抽噎噎地對阿芙說：「阿芙姐姐，母親這次是真的被我氣着了吧？」

阿芙替小姐擦了擦眼淚。她早已從老爺和夫人的反常舉動里，感到發生了什麼大事。只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卻不是她一個丫鬟所能猜到的。

「小姐，你別傷心了。也許夫人只是一時生氣呢。晚間再求求夫人，說不定就改變主意了呢。」阿芙寬慰着小姐。

章舒兒忽然想，也許父親那裡有答案。她拐了個彎，去找左相。

左相章廷玉正站在堂屋的院子里，背對着院門，看不見他的表情。但章舒兒看得出來，父親正經歷着煩難。

「爹。」章舒兒走過去，輕聲喊道。

左相迴轉身來，章舒兒看到了他的臉上老淚縱橫。

「舒兒，委屈你了。」左相一把抱住了章舒兒，顫抖着說，「爹爹也是沒有辦法，才會這麼做的。舒兒能理解爹的難處嗎？舒兒，能乖乖的去淮南侯府嗎？」

章舒兒人生里第一次看到爹爹哭。她內心深感震動。不過她也明白了，父親母親並不是因為她調皮搗蛋不聽話才要送她走的，這讓她內心的內疚稍微減少了一點。同時也感到了一種成長的欣慰：父親在懇求她，說明她已經是個可以替父親解決某些困難的大人了。

章舒兒人生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巨大價值。於是她哭着點了點頭。

阿芙將事情告訴了小姐的丫鬟小玉和阿彩，只說小姐要出遠門，叫她兩個趕緊收拾東西。

阿彩聽了，忙去收拾了。

小玉卻走到章舒兒面前，問：「小姐，您要去哪裡呀？帶不帶我和阿彩呀？」

卻見自家小姐蔫蔫的，彷彿落了湯的小雞仔兒，沒有一點精神。

「不知道。」章舒兒敷衍地回答小玉。

小玉訕訕地走回到阿彩身邊，對阿彩說：「小姐這是怎麼了？被老爺夫人訓了吧？」

阿彩說：「你快幫着一起收拾吧。這件披風帶不帶？」

小玉只好幫着收拾，但心裏還是惦記着小姐出門會不會帶着自己，所以一邊收拾衣物，一邊偷眼瞧着小姐心情可好些了。

見小姐坐在鏡子前發獃，小玉忍不住又走過去，舉着手裡的衣服問：「小姐，這次出門要多久呀？這件野鴨子毛的披風帶不帶呀？」

章舒兒看了一眼那披風，亮晶晶的毛色，讓她想起了下午掏的鳥兒。她跳起來就跑了出去。

小玉在後面叫着：「小姐，您去哪兒？」卻見自家小姐一眨眼就不見了。她扔下那件披風，頹唐地坐在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