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呂氏春秋經典詩文》[關於呂氏春秋經典詩文] - 第6章(2)

其本也者,定分之謂也。齊令章子將而與韓魏攻荊,荊令唐蔑將而應之。軍相當,六月而不戰。齊令周最趣章子急戰,其辭甚刻。章子對周最曰:「殺之免之,殘其家,王能得此於臣。不可以戰而戰,可以戰而不戰,王不能得此於臣。」與荊人夾沘水而軍。章子令人視水可絕者,荊人射之,水不可得近。有芻水旁者,告齊候者曰:「水淺深易知。荊人所盛守,盡其淺者也;所簡守,皆其深者也。」候者載芻者,與見章子。章子甚喜,因練卒以夜奄荊人之所盛守,果殺唐蔑。章子可謂知將分矣。韓昭釐侯出弋,靷偏緩。昭釐侯居車上。謂其仆:「靷不偏緩乎?」其仆曰:「然」至,舍昭釐侯射鳥,其右攝其一靷,適之。昭釐侯已射,駕而歸。上車,選間,曰:「鄉者釐偏緩,今適,何也?」其右從後對裕曰:「今者臣適之。」昭釐侯至,詰車令,各避舍。故擅為妄意之道,雖當,賢主不由也。今有人於此,擅矯行則免國家,利輕重則若衡石,為方圜則若規矩,此則工矣巧矣,而不足法。法也者,眾之所同也,賢不肖之所以其力也。謀出乎不可用,事出乎不可同,此為先王之所舍也。

慎小

六曰:上尊下卑。卑則不得以小觀上。尊則恣,恣則輕小物,輕小物則上無道知下,下無道知上。上下不相知,則上非下,下怨上矣。人臣之情,不能為所怨;人主之情,不能愛所非。此上下大相失道也。故賢主謹小物以論好惡。巨防容螻,而漂邑殺人。突泄一熛,而焚宮燒積。將失一令。而軍破身死。主過一言,而國殘名辱,為後世笑。衛獻公戒孫林父、甯殖食。鴻集於囿,虞人以告,公如囿射鴻。二子待君,日晏,公不來至。來,不釋皮冠而見二子。二子不說,逐獻公,立公子黚。衛庄公立,欲逐石圃。登台以望,見戎州,而問之曰:「是何為者也?」侍者曰:「戎州也。」庄公曰:「我姬姓也,戎人安敢居國?」使奪之宅,殘其州。晉人適攻衛,戎州人因與石圃殺庄公,立公子起。此小物不審也。人之情,不蹶於山而蹶於垤。齊桓公即位,三年三言,而天下稱賢,群臣皆說。去肉食之獸,去食粟之鳥,去絲罝之網。吳起治西河,欲諭其信於民,夜日置表於南門之外,令於邑中曰:「明日有人僨南門之外表者,仕長大夫。」明日日晏矣,莫有僨表者。民相謂曰:「此必不信。」有一人曰:「試往僨表,不得賞而已,何傷?」往僨表,來謁吳起。吳起自見而出,仕之長大夫。夜日又復立表,又令於邑中如前。邑人守門爭表,表加植,不得所賞。自是之後,民信吳起之賞罰。賞罰信乎民,何事而不成,豈獨兵乎?

譯文:

似順

事情有很多似乎悖理其實是合理的,有很多似乎合理其實是悖理的。如果有人知道表面合理其實悖理、表面悖理其實合理的道理,就可以跟他談論事物的發展變化了。白天到了最長的時候就要反過來變短,到了最短的時候就要反過來變長,這是自然的規律。

楚莊王打算進攻陳國,派人去察看陳國的情況。派去的人回來說:「陳國不能進攻。」庄王說:「什麼緣故?」回答說:「陳國城牆很高,護城河很深,蓄積的糧食財物很多。」寧國說:「照這樣說,陳國是可以進功的。陳國是個小國,蓄積的糧食財物卻很多,說明它的賦稅繁重,那麼人民就怨恨君主了。城牆高,護城河深,那麼民力就凋敞了。起兵進攻它,陳國是可以攻取的。」庄王聽從了寧國的意見,於是攻取了陳國。

田成子所以能夠享有齊國直至今天,原因是這樣的。他有個哥哥叫完子,仁愛而且勇敢。越國起兵討伐田成子,說:「為什麼殺死國君而奪取他的國家?」田成子對此很憂慮。完子請求率領士大夫迎擊越軍,並且要求准許自己一定同越軍交戰,交戰還要一定戰敗,戰敗還要一定戰死。田成子說,「一定同越國交戰是可以的,交戰一定要戰敗,戰敗還要一定戰死,這我就不明白了。」完子說:「你據有齊國,百姓怨恨你,賢良之中又有敢死之臣認為蒙受了恥辱。據我看來,國家已經令人憂懼了。如今越國起兵,我去同他們交戰,如果交戰失敗,隨我去的賢良之人就會全部死掉,即使不死的人也不敢回到齊國來。你和他們的遺孤居於齊國,據我看來,國家一定會安定了。」完子出發,田成子哭着為他送別。死亡和失敗,這是人們所厭惡的,而完子反使齊國藉此得以安定。做事情豈止有一種方法呢!所以聽取意見的君主和學習道術的士人,所聽所學不可不廣博。

尹鐸治理晉陽,到新絳向簡子請示事情。簡子說:「去把那些營壘拆平。我將到晉陽去,如果去了看見營壘,這就象看見中行寅和范吉射似的。」尹鐸回去以後,反倒把營壘增高了。簡子上行到晉陽,望見營壘,生氣地說:「哼!尹鐸欺騙了我!」於是住在郊外,要派人把尹鋒殺掉。孫明進諫說;「據我私下考慮,尹鐸是該獎賞的。尹鋒的意思本來是說:遇見享樂之事就會恣意放縱,遇見憂患之事就會勵精圖治,這是人之常理。如交君主見到營壘就想到了憂患,又何況群臣和百姓呢!有利於國家和君主的事,即使加倍獲罪,尹鋒也寧願去做。順從命令以取悅於君主,一般人都能做到,又何況尹鐸呢!希望您好好考慮一下。」簡子說;「如果沒有你這一番話,我幾乎犯了錯誤。」於是就按使君主免於患難的賞賜賞了尹鐸。德行最高的君主,喜怒一定依理而行,次一等的,雖然有時不依理而行,但一定經常改正。這樣的君主雖然還

沒有達到大賢的境地,仍足以超過亂世的君主了,簡子跟這類人相當。當今君主的弊病,在於把不知當作羞恥,把自行其是當作榮耀,喜歡堅持錯誤而厭惡聽取規諫之言,以至於陷入危險的境地。恥辱當中沒有比使自己陷入危險再大的。

別類

知道自己有所不知,就可說是高明了。犯錯誤人的弊病,正在於不知卻自以為知。很多事物都是好象如此其實並不如此,很多人也是似乎很聰明其實並不聰明,所以國家被滅亡、百姓被殺戮的事情才接連不斷地發生。藥草有莘有藟,單獨服用會致死,合在一起服用卻會益壽。蠍子和紫堇都是毒藥,配在一起反倒毒不死人。漆是流體,水也是流體,漆與水相遇卻會凝固,越是潮濕就幹得越快。銅很柔軟,錫也很柔軟,二者熔合起來卻會變硬,而用火焚燒又會變成流體。有的東西弄濕反倒變得乾燥,有的東西焚燒反倒變成流體,物類本來就不是固定不變的,怎麼能夠推知呢?

小的方形跟大的方形是同類的,小馬跟大馬是同類的,小聰明跟太聰明卻不是同類的。

魯國有個叫公孫綽的人,告訴別人說;「我能使死人復活。」別人問他是什麼緣故,他回答說:「我本來就能治療偏癱,現在我把治療偏癱的葯加倍,就可以使死人復活了。」公孫綽並不懂得,有的事物本來就只能在小處起作用卻不能在大處起作用,只能對局部起作用卻不能對全局起作用。

相劍的人說;「白色是表示劍堅硬的,黃色是表示劍柔韌的,黃白相雜,就表示既堅硬又柔韌,就是好劍。」反駁的人說;「白色是表示劍不柔韌的,黃色是表示劍不堅硬的,黃白相雜,就表示既不堅硬又不柔韌。而且柔韌就會卷刃,堅硬就會折斷,劍既易折又卷刃,怎幺能算利劍?」劍的實質沒有變化,而有的認為好,有的認為不好,這是人為的議論造成的。所以,如果能憑耳聰目明來聽取議論,那麼胡亂議論的人就得住口;不能憑耳聰目明聽取議論,就會連議論的人是堯是桀也分辨不清了。這正是忠臣對君主感到憂慮的地方,也是賢人被廢棄不用的原因。符合道義的事,小做就得小福,大做就得犬福。災禍則不是這樣,稍有災禍也不如沒有好。射靶子的人希望射中的目標越小越好,射野獸的人則希望射中的野獸越大越好。事物本來就不是固定不變的,怎麼能夠推知呢?

高陽應打算建造房舍,術匠答覆說。「現在還不行。木料還濕,上面再加上泥,一定會被壓彎。用濕術科蓋房子,現時雖然很好,以後一定要倒坍。」高陽應說:「照你所說,房子恰恰不會倒坍。木料越干就會越結實有力,泥越干就會越輕,用越來越結實的東西承擔越來越輕的東西,肯定不會倒坍。」木匠無言以對,只好奉命而行。房子剛落成時很好,後來果然倒坍了。高陽應是喜在小處明察,卻不懂得大道理啊!

驥、驁、綠耳等良馬背朝太陽向西奔跑,到了傍晚,太陽仍在它們的前方。眼睛本來就有看不到的東西,智慧本來就有弄不明白的道理,道術本來就有解釋不了的地方。人們不知道一些事物的所以然,但它們確實就是這樣。聖人就順應自然創製制度,不在一時不懂的地方主觀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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