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司嶼立刻坐到床邊將她抱進懷裡，像抱着什麼珍寶似的哄着。
顧歲挽走上前，有內侍立刻端來一個碗和鑲金匕首。
她拿起匕首，擼起袖子麻木又熟練在手臂上割下一刀，一陣劇烈的疼痛傳來，她卻只是握緊雙手，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曲家家訓，流血不流淚。
曲家人各個都是頂天立地的英雄，顧歲挽亦不例外，她從小就不會哭，疼痛對她來說，是只需要忍忍便能過去的。
但嫁給謝司嶼三年，她卻體會到過比上戰場受傷更難捱的痛。
是心痛。
可悲的是，顧歲挽也不會排解這種心痛。
赤紅的血一滴滴落在碗里。
太醫立刻將她的血與葯相融，端給青雁喝，是由謝司嶼一口一口親手喂的。
喝了葯，青雁恢復了精神，看到不遠處的顧歲挽，眼神一陣瑟縮。
謝司嶼感受到她的排斥，知道青雁不喜歡顧歲挽，甚至沒讓太醫先幫顧歲挽包紮，便投去一個冷淡的眼神：「你出去。」
連一旁的內侍都憐憫的看向顧歲挽，她卻只是默默頷首，隨手撕下衣袖為自己包紮，轉身，默然離開。
踏出宮門前，又聽到裏面傳來謝司嶼溫柔的聲音。
「雁兒乖，吃了這顆蜜棗便不苦了。」
真溫柔啊，顧歲挽想，是她從未體會過的柔情蜜意。
她僵硬的走出飛燕宮，外面還在下雨，也沒人給她打傘，她便一個人走進雨中，單薄又落寞。
臨走前謝司嶼哄着青雁的話傳入耳中。
把顧歲挽的思緒拉回了很多年前，那時的謝司嶼也曾那麼溫柔的跟她說過一次話。
僅此一次，她便記到如今。
那是四年前，他還未即位時。
彼時先帝已經病重，但他有五個兒子，個個對皇位虎視眈眈。
而謝司嶼當時最為受寵，因此是其他皇子的眼中釘，被先帝派去邊關征戰時，遭人陷害受了重傷，身邊親信全部被殺。
她得知消息後，拿上一把劍，盔甲都來不及穿。
策馬飛奔，趕了三天三夜的路。
馬跑死了三隻，才趕到邊關，從屍山血海中把重傷瀕死的謝司嶼挖了出來。
整個玉京都知道曲家嫡女不愛紅妝愛武裝，但無人知曉，她亦有自己的少女心思。
顧歲挽喜歡謝司嶼。
從第一次陪父親進宮覲見，在御花園遇到那個尊貴少年後，她便已淪陷。
那一次，她用命把謝司嶼從邊關救了出來。
謝司嶼中了毒，她就用自己的血餵了他三天三夜；
謝司嶼需要天山雪蓮吊命，她便扛着病軀去滿是狼群的天山取葯，險些命喪狼口；
邊關苦寒，她便解盡衣裳，用自己的身體為他取暖。
謝司嶼燒得迷迷糊糊，根本連她的臉都看不清。
但卻用抓住她的手，給她承諾：「請問姑娘芳名？待我清醒，必不負姑娘今日之恩。」
但顧歲挽還來不及說，他就暈了過去。
後來，顧歲挽自己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兩人是被她及時趕來的父親救了。
為了保全她女兒家的聲譽，曲父一邊為她禁足療傷，一邊禁止她再見謝司嶼。
再次相見時，已是洞房花燭夜。
他掀開她的蓋頭，顧歲挽心中緊張又歡喜，一抬頭，對上的卻是他滿眼憎惡的目光。
「顧歲挽，毀了孤許給雁兒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你可還滿意？」
那一刻，他神色冰寒，她滿目皆驚。
說完這句話，謝司嶼拂袖離去，哄了青雁一晚上。
而顧歲挽看着空寂的新房，許久緩不過神。
她從不強求什麼，若早知謝司嶼心中有人，必不會入宮。
她本就該是沙場上展翅翱翔的鳥，是因為對他的愛，才甘心自折羽翼，留在這深宮。
卻不想，庭院深深，鎖住的竟然是他們兩個人。
顧歲挽回憶着從前，在雨中踽踽獨行。
手臂上的血與雨水交融，下一秒，她便猛地倒在了雨中。
醒來時，還是只有驚春在床榻前，抓着她受傷的手低泣。
顧歲挽扯了扯乾裂的嘴唇，安撫道：「別哭了，不疼的。」
驚春還是哭，她又道：「真的，在戰場受的傷可比這疼多了。」
她有心安慰，扯出一抹笑撩起衣袖，想給她看從前留下的各種傷疤。
卻只看到一片白凈。
顧歲挽一怔，這才想起，當初嫁進皇宮前，她怕謝司嶼嫌棄自己滿身的傷疤，特意忍着劇痛去泡了百蟲浴。
雖然要忍受蝕骨穿心的痛整整一晚，褪掉一層皮，但卻可以祛疤。
如今，她全身上下，只有手臂那為ʝ??青雁取血的，滿目疤痕。

這次取血後，顧歲挽又在病榻上躺了幾天。
她越來越虛弱，而謝司嶼也沒再來找過她。
顧歲挽並不意外，只有在青雁出事時，他才會來芙蕖宮。
雖然見不到謝司嶼，她卻總是在宮人的口中得知他又做了什麼。
後宮下人們不敢討論政事，但卻總是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