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女郎》[畫中女郎] - 第3章(2)

吧,我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一開口就是談判的口氣:「顧淮南,我們做個交易吧。我同意離婚,你陪我演一場戲。」「好。」他答應得乾脆利落。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答案,我的心又開始扭曲。失望、憤怒、悲傷,負面情緒像千萬隻毒蟲,一口口將我吞噬。我想我大概是要瘋了。顧淮南按時來了。半個月不見,他愈發丰神俊朗,意氣風發,想必過得不錯。我們各自收斂表情,裝作親密的樣子,推門進入病房。我媽氣若遊絲地躺在病床上,見到我們,渾濁的雙眼一瞬亮了,硬撐着坐起來同我們講話。她囑咐顧淮南,要愛我疼我,不能對不起我。其實,他們從前的關係並不算好。我媽不贊成我嫁給顧淮南,心疼我跟着他吃苦,不愛跟他講話。可這次見了面,她似乎有說不完的話要交代。我知道,她就是放心不下我。顧淮南對她的囑咐一一回答:「好。」最後,我媽將我們的手交疊在一起,交代:「這輩子要好好的。」我沒忍住哭出了聲。其實我很想撲進媽媽懷裡,告訴她:「我過得不幸福,你能不能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可現在,話堵在喉嚨口,什麼都說不出來。顧淮南很自然地替我拭去淚水,溫柔的眉眼像極了當年那個十八歲的少年。我有些許恍惚,出了病房,我們的手仍然牽在一起。我很沒出息地發現,自己還是貪戀手掌間的這一點點溫度。「顧淮南,我們不要離婚好不好?」荒唐的想法在我腦中盤旋。手機鈴聲乍然響起,顧淮南鬆開我的手。我迷茫地抬眼看他,少年的影子一晃已消失不見。他走到一旁接電話,零星的談話飄進我的耳朵,都是些很日常的對話。顧淮南跟蘇緲緲彙報今天的行程,關心她的身體情況。對面不知道說了什麼,他寵溺地罵一句:「小饞貓。」然後說:「等會回家給你帶。」我看着這個男人,突然覺得分外陌生。他打完電話,見我失魂落魄的樣子,皺着眉問:「你的臉色很差,是不是病了?」說著,手伸過來想要觸碰我的額頭,我條件反射般躲開了。兩人均是一愣。他的手停在半空,有些尷尬道:「離婚的事,可以等你媽身體好些再辦。」我沉淪的意識終於清醒過來,點頭說好。我媽的病情並沒有好轉,她的記憶也出現問題。每隔一段時間,就說要見一見顧淮南。他與我逢場作戲了三個月,陪我聽那些重複了許多遍的囑咐。每次顧淮南來醫院,蘇緲緲都會頻繁打電話,後來,索性自己跟着一起過來。他們手牽手出現那天,我發了很大脾氣,攔在他們面前:「讓她滾遠一點。」顧淮南跟我解釋,說她會去旁邊等,不會讓我媽看見。我不肯妥協,嘲諷道:「少秀一會兒恩愛不會死。」一直埋着頭不說話的女孩突然站出來,怒視着我:「你是不是太過分了?都要離婚了,還這樣折騰人。」她越說越激動,眼中隱隱有了水汽:「他最近籌備畫展忙得連飯都吃不上,我不放心才跟來的。」顧淮南擁她入懷,輕聲哄道:「別動氣,小心孩子。」女孩撅起嘴,一臉委屈:「可我心疼你。」他們恩愛有加的模樣讓我胃裡一陣翻騰。我嗤笑一聲:「我和他還沒離婚,你們在一起算偷情知道嗎?要不算你租的,付費使用?」顧淮南怒視着我:「孟姚,你是不是瘋了?」蘇緲緲挺直腰桿與我對峙:「尖酸刻薄,難怪顧淮南不喜歡你。我不想忍了,今天和我離開還是陪你留下,他只能選一個。」隨後,她扭頭看向顧淮南,一雙美目哀哀戚戚。沒什麼懸念。顧淮南牽着他的愛人一起離開了。那天,我媽的狀態其實不錯,我撒謊說,顧淮南臨時出差了,她也沒有深究。可到了傍晚,她卻突然昏迷,醫生直接下了病危通知書。清醒過來時,她又說要見顧淮南。我慌慌張張打電話過去,他正在哄蘇緲緲睡覺。我抖得話也說不利索:「你……能來一趟嗎?」他直接答:「太晚了。」我急哭了:「我媽快不行了。」他語氣不耐:「你又耍什麼花招?」我又驚又怒:「你覺得我會拿我媽的命開玩笑?」他沉默一陣,說:「今晚打雷,緲緲一個人睡覺會害怕。」我顧不得顏面,幾近哀求道:「顧淮南,我們十年感情,求你幫我最後一次。」他嘆口氣:「我和她商量看看。」我像抓住了一絲希望,語無倫次道:「今天算我錯了行嗎?只要今晚你過來,你們要什麼我都答應,好不好?」天空電閃雷鳴,將我自尊心碎裂的聲音掩埋在黑夜裡。電話那頭傳來低低的哭泣聲。顧淮南輕聲哄着:「不怕,我在。」隨後電話掛斷了,我再撥過去,無人接聽。那天,一直到深夜,他都沒有出現。我媽瞧出端倪,問得很小心:「你和淮南是不是鬧矛盾啦?」我努力擠出笑:「沒有,他出差,在趕來的路上了。」她的眉頭越鎖越緊,叫我撥通電話,她要跟顧淮南講幾句。可對方已經關機。後來我媽的意識逐漸渙散,嘴裏絮絮叨叨:「姚姚,你要是過得不開心,要回家告訴媽媽啊。」天蒙蒙亮的時候,她斷了氣,死時緊緊拽着我的手,不肯合上雙眼。我的世界塌成了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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