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嫿楚淮安》[姜嫿楚淮安] - 第1章(2)

倒也順着他什麼都沒說,老人知道在這大院里獃著到底是束着荊禾的性子了。
楚淮安兩隻小手暖着奶奶的大手,又眼巴巴問了句:「奶奶,那我呢?」
李德音笑着把楚淮安抱起來:「陪着奶奶不好啊?」
楚淮安低頭,半晌才小聲回:「好啊,但我想去媽媽身邊。」
聲音越來越低。
「什麼?」李德音握住楚淮安的小手問了句,姑娘聲音太小,她只聽清個好字。
奶奶這麼一問,楚淮安反倒不敢再開口了,算了,明天去問荊禾。
翌日,李德音拎着剛燉好的湯帶着楚淮安去了公寓。
楚淮安許久沒回來了,這次再來,公寓里的構造像是大改了。
荊禾還沒醒,沈塘南鬍子拉碴的,懷裡抱着個糰子在哄。
李德音進了門就把糰子接過來了,扒開一看,笑了:「這妹妹還鬧騰些。」
沈塘南揉揉胳膊,又甩了下:「可不是,屬她最會哭。」話是這麼說,眼裡卻是帶着笑的。
說著,好一會兒才瞧見玄關處安安靜靜換鞋的楚淮安,沈塘南走過去,把楚淮安手上的飯盒接了過來,伸手抱了抱小姑娘,笑:「這是又胖了點?」
楚淮安平日是聽不得被人說胖了這種話的,這會兒卻也不反駁,像是被順了毛。
李德音走到沙發那坐下,招手讓楚淮安過來看糰子。
楚淮安穿好小拖鞋,噠噠跑了過去。
小是真的小,楚淮安咬咬唇,伸手去摸糰子攥緊的手。
李德音笑了下:「這個是妹妹。」
姑娘小心翼翼地摸了下糰子的臉,又問:「哥哥呢?」
話音剛落,阿姨抱着另一個從房間里出來。
這個阿姨照顧荊禾有一段時間了,人勤快性子也好,楚淮安沒見過她,多瞧了兩眼。
沈塘南走過去,伸手接過她懷裡的孩子:「也醒了?」
阿姨點點頭:「剛醒也不鬧,就看着我笑,乖得緊。」說著,抬頭看見楚淮安,問沈塘南:「您大閨女,這模樣可俏。」
沈塘南老不要臉了:「隨我。」
楚淮安年紀小,但架不住模樣好看,尤是那雙嫩生生的杏眼。
說著,話題又到了兩個小糰子身上。
李德音:「名字起好沒?」
沈塘南正逗着孩子:「妹妹的想好了。」小子的他壓根懶得想。
「什麼?」
「沈艾禾。」
李德音反應了會兒,笑罵:「正經的?」
沈塘南應了聲:「可正經了。」
李德音輕嘆:「也行,哥哥的名字呢?」
「沈艾荊?」頓了頓,很是隨意的模樣:「或者沈慕禾?都挺好聽。」
他話音剛落,荊禾就挽着頭髮從卧室里出來了,聽見他這名字,嗔了他一眼。
剛睡醒的美人,滿目風情。
最後起名字的事兒被丟給李德音了,小兩口玩似的隨口丟了幾個名字,老太太左右不滿意,沈塘南也沒什麼心氣兒去想,索性當個甩手掌柜。
荊禾走到楚淮安身旁,看着小姑娘頭上那個歪歪的馬尾,伸手拆了,又笑着問:「自己扎的?」
楚淮安點點頭,岑奶奶今天忙着燉湯,一大早着急忙慌的也沒顧上她,楚淮安就自己扎了個馬尾。
荊禾重新用手給小姑娘扎了個丸子頭,李德音時不時問幾句話,問了荊禾的身體,奶水什麼的。
這回荊禾沒忙着出去工作,不同於當年生楚淮安的時候。人都說頭胎精細着養,二胎糊弄糊弄就過了,她當年生完楚淮安沒怎麼顧上,這次倒是上了心。
李德音怕喂兩個崽母乳不太夠,又叮囑了阿姨一些瑣事。
楚淮安聽得頭大,那會兒荊禾已經坐到李德音身邊去了,她們的話題好像永遠也不會結束。
屋子裡鬧哄哄的,小姑娘有些無所適從。
午飯那會兒,荊禾提了下楚淮安要不要回來住的事兒,李德音:「三個你們怕是顧不來,楚淮安還要上學,人接人送的。」
阿姨端了菜上桌,順口問了句:「在哪兒上學?」
聽說了學校名字,阿姨擦擦手:「那從這到學校可有點距離。」
學校離大院是近些。
李德音想了想:「要不先讓楚淮安在我和他爺爺那住着,你們隨時能過來,孩子上學也不至於那麼遠?」
桌上所有人的目光同時看向楚淮安。
楚淮安嘴裏還有塊胡蘿蔔,慢慢地嚼幾口咽下,眨巴眨巴眼睛,點頭。
屋裡又重新熱鬧起來,荊禾順手給楚淮安夾了塊肉。
楚淮安又夾了個胡蘿蔔丁,嚼啊嚼,盯着那塊肉好一會兒,才慢騰騰放進嘴裏。
她突然有些想念外婆做的那道小白菜炒豆乾,每次都能吃一嘴的油油,有時候為了讓乖寶吃點肉,外婆就特意挑個大早去市場上挑最好的那點牛肉,貴,但外婆拿楚淮安沒辦法。
等回了家,就把牛肉切成一小條一小條,炒的干蹦蹦的。
外婆不好這一口,她牙口不好,忙忙碌碌一個上午,就為中午哄小姑娘別再啃白菜葉子了。
餐桌上的討論聲此起彼伏,李德音問沈塘南孩子出生的時間,說是找人算算。
沈塘南不大在意,隨着老太太折騰,不過還是正兒八經地回答了,時間精確到分。
李德音點點頭,打算明天去找人算算。
人一不小心就容易撞進死胡同,敏感的小孩更甚。楚淮安戳戳碗里的飯,她想打個電話問問外婆自己是什麼時候出生的。
她心裏彆扭極了,一回大院就窩在姜嫿房間的小沙發上和外婆嘮嗑。
楚淮安有點懷疑外婆的記性,猶猶豫豫地問了句自己是上午還是下午出生的。
外婆在那邊愣了好一會兒,笑了。
姑娘不滿,小聲嘟囔,和外婆撒嬌。
終於,老人正經了些:「是晚上整七點,好傢夥,電視上剛蹬蹬蹬蹬蹬蹬響起來,我寶就落了地了。」
那幾個蹬蹬蹬哼得很有靈性。
楚淮安開心了,又想起弟弟妹妹的事兒,問外婆什麼時候過來。
那邊,外婆沉默了好一會兒,像是在喘氣兒,沒答,含含糊糊又和乖寶說起別的事兒。
說到最後,楚淮安都懷疑老人要睡著了,又大聲喊了幾句外婆。
外婆醒神,突然道:「在那邊聽話沒?」
楚淮安誒呀一聲:「怎麼就不聽話了?」
外婆長長地嘆口氣:「小皮猴。」
楚淮安回:「小老太太。」
外婆:「寶兒。」
「嗯?」
外婆想了好久,才緩聲道:「要吃肉肉,不然太瘦還長不高。」
楚淮安乾脆道:「不要。」
外婆默了默,不想理她了:「把電話給溫家小子。」
楚淮安不知道外婆什麼時候和姜嫿關係好到這種可以通電話的地步了,抬頭看看姜嫿,那人手裡拿着根筆,正看着她笑。
楚淮安更乾脆了:「不要。」
外婆輕嘖。
楚淮安哼了聲。
老人沒了心力,又罵了聲,卻還是絮絮叨叨和楚淮安拉扯了好多,楚淮安那會兒小,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只記得那通電話打了好久,從陽光熱烘烘地灑在她臉上,到漸漸收斂些,落在地上的顏色漸深。
話都很瑣碎,以至於回憶起來都很難。
——
外婆是在六月底去世的。
走得很安靜,是老黃狗拽了隔壁婆婆進門才發現的。
那是楚淮安自去年九月離開之後第一次回到巷子,老黃狗趴在門框處,獃獃的沒什麼精氣神。
楚淮安蹲下身子,看着人來人往,伸手摸老黃狗的腦袋。
老黃狗動了動腦袋,低嗚了聲。
她側身看着空蕩蕩的小廚房,裏面再不會有給她攤蛋餅的小老太太了。
外婆在房間里備了兩份小金鎖,是早早備好的禮物,除此之外,再沒有其它了。
老黃狗是隔天凌晨沒的,它年紀大了,外婆在時總是嘮叨怕它哪天走了。
那幾天的記憶都很混亂,熙熙攘攘來來往往。
老人不夠煽情,沒留下什麼字句,只把自己一直守着的老房子留給楚淮安了,外婆這輩子走到最後,也只挂念楚淮安了。
又是一年丹桂花開,香氣撲進鼻子里,楚淮安仰頭看了會兒,眼淚啪嗒就掉下來,怎麼也止不住。
她再沒有外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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