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當夜，御書房內吵翻了天。
「陛下，陳將軍戰死，聞將軍遠在南境，餘下將領只怕難以抗衡北疆……」
「不若派使者求和……」
「不可！北疆兵馬直下中原，豈是求和就能停止戰事？」
殿門緊閉，姜岩聽着耳邊吵鬧，眉頭緊皺。
就在這時，厚重殿門被人從外推開，發出沉悶聲響。
所有人都詫異地停下話頭，看了過去。
來人逆光而立，隨着他踏入大殿，一陣鐵片碰撞之聲隨之而起。
眾人這才看清，來人竟是駙馬霍衣錦！
他身上穿着先皇御賜楚老將軍的盔甲，溝壑處依稀可見早已乾涸的血跡！
姜岩下意識站了起來，看着霍衣錦越過眾人走到龍案之下，重重跪下，眼裡是一往無前。
「臣霍衣錦，自請領兵出征！」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姜岩只感覺殿內重臣的目光都若有似無的掃向自己。
她攥緊了手，心裏複雜難言。
霍衣錦恍若未覺，揚聲道：「北疆地勢複雜，朝中將領無人了解全貌，唯臣曾與北疆諸部交戰十餘次！」
他叩首在地，擲地有聲：「此戰不勝，臣聽憑軍法處置！」
一言出，滿堂靜。
氣氛漸漸沉重。
半晌，皇帝正要開口拒絕，一個聲音卻先響起：「本宮也覺得，駙馬是最佳人選」。
竟是姜岩！
霍衣錦心裏一震，幾乎要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猛然抬頭看向姜岩。
四目相對，可姜岩眼中的情緒，他竟怎麼也看不懂。
群臣見此，紛紛上言贊姜。
皇帝終於緩緩點頭。
商量完戰事安排，從宮中出來，已經是第二日。
霍衣錦跟在姜岩身後，發現她自出了宮便一言不發。
他心頭莫名湧起一陣煩悶，不由出聲：「臣，多謝公主成全。」
姜岩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晨光熹微，霍衣錦驀然發現她似乎清瘦姜多。
他不由擰起眉心，還沒說什麼，便聽姜岩道：「十日後你便要出征，我會準備好一切軍需物資，你放心上戰場。」
霍衣錦回過神，壓下心中情緒：「勞煩公主。」
成婚三載，他與她仍舊只有一句疏冷的『勞煩』，再無其他。
姜岩心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她沉默的點點頭，轉身離去。
之後的日子，姜岩一直忙着準備軍需。
這日，她拿着好不容易搜集到的金絲軟甲去找霍衣錦。
霍衣錦隨手接過，淡道：「多謝公主。」
卻是連看一眼的意思都沒有。
姜岩抿了抿唇，忽然瞅見他抬手時，外衫下隱隱露出內甲的形狀。
她一怔：「你已備好內甲了？」
話剛落音，她便見霍衣錦眼裡閃過一絲柔意：「故友準備的。」
能為他縫製貼身軟甲的故友，除了雲箏，還能有誰？
姜岩眼神微黯，還未開口，卻聽霍衣錦道：「出征名單上，還請公主加上雲箏的名字，她師承太醫令，醫術高明，已向我報名做隨行軍醫。」
姜岩又是一愣，良久後開口：「你帶上她，就不怕她出事嗎？」
霍衣錦沒有絲毫猶豫：「我會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姜岩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霍衣錦卻已經站起身：「公主，臣還有事，先告退了。」
直至離開，他都未曾回頭看過一眼。
姜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也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他要保護的那個人，從來不是自己。
轉瞬間，便到了出征之日。
大軍開撥行至京郊外。
雲箏聲音不平：「驍哥哥，你都要出征了，公主竟然都不來送你……」
霍衣錦面色一沉，正要開口，目光一轉，突然凝住。
前方，姜岩身着輕甲，坐在馬上與他遙遙相對。
「楚將軍，本宮奉聖命，前來督軍。」

第7章
姜岩手中赫然是一卷明黃色的聖旨。
霍衣錦驟冷的眼神凝在姜岩身上，似乎要看透她到底想要幹什麼……
片刻後，他翻身下馬恭敬行禮：「臣霍衣錦，接旨！」
馬蹄聲踢踏。
姜岩策馬走到霍衣錦身前，緩緩道：「楚將軍，繼續出發吧。」
霍衣錦隨即起身上馬，冷冷開口：「前線戰況吃緊，大軍急行，公主既要跟着，就不要叫苦。」
說罷，他策馬前行，不再多看姜岩一眼。
姜岩抿緊唇堅定跟上。
天色漸暗，暮色蒼茫。
霍衣錦才下令大軍駐營休息。
姜岩看着他一聲令下，十萬大軍便令行禁止，不由有些驚訝。
遙望正在安營紮寨的將士們，她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情緒：霍衣錦是天生的將才，而自己，像極了他人生中最沉重的枷鎖。
幸好……很快他便能擺脫了。
見霍衣錦安排好一切後朝她走來，姜岩立即翻身下馬，身體卻猛地一個趔趄！
在此之前，她從未騎馬一整日。
眼看就要摔倒，霍衣錦立即上前將她攬在懷中。
姜岩還未回神，便聽霍衣錦冷冷道：「今日不過是第一日行軍，公主素來養尊處優，既承受不住，還是趁早回京的好。」
「放心，本宮絕不會拖累將士們。」姜岩竭力站穩，語氣堅定。
霍衣錦心中莫名煩悶，接着便鬆了手。
「那便請公主早點歇息。」
營帳中。
姜岩坐在桌前，從隨身的箱匣中拿出一塊木牌。
只是普通木牌，卻因為經常被人撫摸而泛着光澤。
上面刻着一行小字：霍衣錦會守護姜岩一生一世。
姜岩靜靜凝視着木牌，想起父皇病逝那年。
先皇后去世後，先帝沒有再娶，後宮中也只有兩個孩子，就是先皇后所誕下的公主姜岩和太子姜明稷。
姜岩在先帝的萬千寵愛下長大，身為公主，卻和太子一樣，在御書房上課，甚至有自己伴讀。
但即便如此，若不出意外，她和歷朝公主不會有太大區別。
可意外發生了，先帝突然離世。
太子年幼，外敵虎視眈眈，朝野內憂外患。
姜岩跪在先帝靈前，又悲痛又惶然。
那時，是楚家守住了這個國家。
楚老將軍披甲上陣，楚家長子楚扶蒼鎮守朝廷，連當時年幼的霍衣錦都護在她和太子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