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輸都是你自己認為的
周修宸是從廚房的方向過來的，她手上端着個果盤。
通往廚房的過道並不是寬敞，兩人都走在正中的位置，勢必有一個人得先讓一下不至於碰撞到對方。
偏偏都停在了原地，都沒有要先讓的意思。
兩人對視了數秒，周修宸笑了笑，漫不經心道：「姜念歡，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贏了。」
她今天穿的是件紅色毛衣搭配半裙，裙子的挺長的，到小腿兒肚的位置，好像露出好看的腳踝和小腿兒線條，毛衣顏色很正，修身的款式，很顯身材。
長直發披肩，妝容精緻，舉手抬足間都展露着明艷嫵媚的女人味兒。
反觀姜念歡，與周修宸比起來就像是兩個極端。
來的時候，穿了件羽絨外套，進室內後就將外套脫了，裏面是件淺色的寬鬆針織開衫，到臀部位置，裏面搭了件襯衣，因為懷孕的緣故，下面穿的是條白色寬鬆休閑褲。
她挽了個低馬尾，只簡單化了個淡妝，唇色是自然的粉，乾淨清新。
一個濃墨重彩，一個輕描淡寫。
但兩人站在一塊兒的時候，濃墨重彩也絲毫沒有將輕描淡寫給壓下去，甚至後者顯得更淡然平穩，前者則有幾分失了方寸。
姜念歡應道：「我從來沒想過要跟你比，所以，贏或者輸都是你自己認為的。」
周修宸往前走了幾步，最後停在距離姜念歡兩步左右的位置，兩人身高相當，論長相，周修宸屬於濃顏系，打眼看去就能抓住人眼球的那種。
姜念歡屬於淡顏，但五官精緻大氣，儀態氣質又更勝一籌，所以，兩人站在一起，反而襯得姜念歡更出眾顯眼。
周修宸看着姜念歡無波無瀾的臉，自她知道姜念歡這個人開始，姜念歡就一直是這樣，好像任何事都不能驚起一絲波瀾，有時候她還真想看看，姜念歡痛哭流涕會是什麼樣子。
「姜念歡，你是不是特別恨我？」她淡笑了聲，「你心愛的男人周宇衍，心心念念的是我，而你孩子的父親，只要我勾勾手指，他就會立刻拋下你們來到我身邊，你看，就就算嫁給他了，又怎麼樣呢？」
姜念歡也笑了聲，很淡的一個笑，「也許你說的都對，周宇衍心心念念的是你，你一句話，鄔遇或許就會拋下我跟孩子去到你身邊，但你忘了一個事實，無論是周宇衍、還是鄔遇，他們寧願娶我，卻也不願意娶你。現在，我是鄔遇的妻子，是鄔家的媳婦，但你呢，你是是鄔遇的誰，又是鄔家的誰？你不覺得自己的身份在這裡恨尷尬嗎？」
聽到這番話，周修宸臉上的笑瞬間消失了，她冷着眼睛盯着姜念歡，手指將果盤扣得格外的緊。
過了會兒，她諷刺笑道：「以前還真是沒看出來，陸老師不愧是陸老師，這張嘴可真會說。」
姜念歡處事偏理性，並不喜歡與人逞口舌之快，那樣並不能解決問題，反而可能讓情況變得更糟，但這並不意味着，她就真的是任人拿捏欺負的性子。
因為職業的緣故，她是懂一些心理學的東西的，大學時期自己也琢磨過，平時她並不愛用這些來分析他人，但周修宸的再三挑釁，她是有仔細想過原因的。
每次周修宸出現在她面前，就想要用一種壓倒性的姿態戰勝她，其次這恰恰說明，周修宸面對她的時候，內心是脆弱不堪一擊的。
姜念歡微微一笑，往旁邊讓開了下，說：「你先過吧，我就不陪你聊了，我去廚房看看大嫂。」
周修宸扣着果盤的手指又緊了緊，指關節都泛着青白。
她盯了姜念歡會兒，冷着臉走了。
姜念歡在原地又站了片刻，緩和了下情緒，才進廚房。
團年飯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梁京希正一道道認真檢查着，今天的日子特殊，不比平常，不能出現紕漏，否則就是她的失職。
姜念歡走到梁京希跟前：「大嫂。」
梁京希放下手上的陶瓷燉盅蓋，忙道：「你進來做什麼，廚房油煙大，你懷着孩子，有什麼事情吩咐傭人過來就行了。」
姜念歡覺得有些誇張了，笑說：「我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幫你的。」
說完，她四處看了看。
這還是她第一次進鄔宅的廚房，大得有些誇張，跟安歇大型餐廳的後廚有的比，裏面各種大大小小的廚房設備，應有盡有。
廚房除了梁京希外，還有四個人，他們炒菜的炒菜，備菜的備菜，各自都忙着手上的事情。
梁京希順着她的視線看了眼，解釋道：「掌勺的兩位都是鄔家的老人了，平時兩人都是換着做的，只家裡來了客人，吃飯的人多，才兩人一起。另外兩位，原本負責其他工作的，今天臨時叫過來給兩位掌勺打下手。」
姜念歡點了點頭，備菜的兩位，她有些印象，掌勺的兩位廚師，之前過來倒是沒見過。
梁京希引着姜念歡跟兩位廚師打了聲招呼，然後便帶着姜念歡出了廚房，說：「還有幾個菜，準備好就能開飯了，這裡也沒什麼好忙的，你現在身子不便，就別進廚房了，油煙大不說，廚房地面濕滑，要是磕着碰着就得不償失了。」
姜念歡點頭應了聲，跟着梁京希往外走。
不會兒，到了後院旁的室內花房，此時裏面坐着四個女人，邊喝着茶吃着瓜果，邊說話聊天，氣氛很是融洽。
周修宸和顧妍也在。
快到門口的時候，梁京希並未立即帶着她進去，停了下來，說：「令妤，裏面坐着的，上次在老爺子壽宴上，你應該都見過了，都是鄔家的媳婦。」
頓了頓，她又添了句，「顏衾，你應該也是認識的吧？」
姜念歡輕點了下頭，「嗯。」
梁京希看着她，稍稍停頓了會兒，接着道：「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但鄔氏這個家族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身在其中，有些人際關係是在所難免的。」
她是過來人，再清楚不過了。
上次在老爺子壽宴上，姜念歡與這些人只打了個照面，算不上正式接觸，今天又是姜念歡嫁進鄔家後過的第一個春節，若怠慢了這些人，指不定背後怎麼說。
梁京希覺得，現在跟她們見一面是好的。

第191章你就不該回來的
姜念歡知道梁京希的意思，也知道她是好意。
花房裡的幾個女人，很明顯跟周修宸處的不錯，而周修宸差一點就和鄔遇結了婚，若她不掌握主動權，那麼今天周修宸就比她更像鄔家的媳婦。
她就成了名不副實了。
姜念歡說：「大嫂，我能應付的。」
聽到這話，梁京希笑了下，「是我瞎操心了。」
姜念歡跟她不一樣。
「大嫂，我知道你是好意。」姜念歡說：「謝謝。」
梁京希拍了兩下她的肩膀，相視一笑，然後帶着姜念歡走了進了花房。
最先看到梁京希和姜念歡進來的是顧妍，目光在姜念歡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後喊了聲：「大嫂。」
其他三位聽到，也跟着朝門口看了過來。
梁京希牽着姜念歡走過去，對顧妍點了點頭，又看了眼其他三位，笑着問：「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顧妍連忙回道：「我們在跟衾衾討論護膚呢，你看衾衾的皮膚保養得多好，又白又嫩，跟十幾歲的小姑娘似的，可羨慕死我們了！」
姜念歡跟在座的幾位打了聲招呼。
年齡最大的是於雁槿，是二房老大鄔臨的妻子，今年三十六了，比梁京希還要大四歲，但按照輩分，她還需稱呼梁京希一聲大嫂。
其次則是三房鄔政謙兒子，鄔瀝的妻子白霜。
顧妍是二房老三鄔昀的妻子。
鄔瀝比鄔昀大幾個月。
梁京希帶着姜念歡坐了下來。
她給姜念歡和自己倒了杯茶，笑說：「討論得如何，有沒有什麼心得，正好我跟令妤也想聽聽。」
她這話，一下子就將姜念歡也拉進了話題中。
其他三人眼觀鼻鼻觀心，餘光瞥了眼周修宸，都沒接話茬兒。
周修宸噙着淡笑，看了眼梁京希，然後又看向姜念歡，漫不經心說：「護膚得沾護膚品，裏面少不得化學物品，令妤現在懷着孩子，護膚的事情，還是等孩子生了再說也不遲。」
梁京希：「顏衾說的倒也沒錯，我瞧着你這胎懷的是個兒子，所以氣色會稍稍差一點兒，你年紀比顏衾還要小一兩歲，這麼年輕，等孩子生了，不用保養也能很快恢復過來。」
周修宸又將目光移向梁京希。
二人的眼神隔空對上，梁京希投望過來的眼神，周修宸看得很清楚。
周修宸垂下眼皮，嘴角淡淡勾了下，只覺得有些諷刺。
原本，她以為跟梁京希和鄔梨這麼多年的交情，她們會站在她這邊的。
姜念歡才跟她們認識幾個月？
卻沒想到，梁京希卻這般護着姜念歡。
周修宸沒接話，她垂着眼皮把玩着食指上的戒指，突然想到什麼，她又朝姜念歡的手看了眼，自然也看到了左手無名指上那枚戒指。
顧妍那話說得沒錯，若是當初她跟鄔遇順利把婚禮辦了，那麼此刻就沒姜念歡什麼事了，她就能以鄔遇太太的身份名正言順坐在這兒。
後悔嗎？
周修宸覺得應該有一點兒吧。
礙着周修宸的關係，於雁槿、白霜、顧妍幾乎沒有主動跟姜念歡搭話，但梁京希的意思，她們也都明白，所以也不敢當梁京希的面刻意刁難。
不會兒，許之之帶着兩個小朋友過來。
她嘴甜又有禮貌，跟其他人打了招呼，然後就跑到了姜念歡身旁，從桌上拿了兩瓣兒橘子，分了一瓣兒餵給姜念歡，說：「小舅媽，這個橘子甜，你嘗嘗看！我媽媽說，多吃橘子生下來的弟弟就會比較白。」
周修宸看着許之之那般黏姜念歡，心裏有些不舒坦，勉強牽着笑說：「之之，就只有你小舅媽有橘子吃，小姨就沒有嗎？」
許之之立即又從果盤裡拿了瓣兒橘子遞給她，甜甜笑道：「小姨，你也吃。」
周修宸接過，卻並沒有吃，只拿在手上，她看着手上的那瓣兒橘子，心裏仍舊不是滋味。
另外兩個小朋友，一個八歲了，是於雁槿的兒子，另一個和許之之差不多大，是白霜的女兒。
於雁槿和鄔臨結婚早，前面還有兩個孩子，大的是個女兒，已經十三了，老二是個兒子，比老大小一歲，八歲這個是老幺。
白霜也還有個兒子，才三歲多，每次來都黏着小麻雀，現在跟小麻雀在房間里玩遊戲。
「怎麼跑得滿頭大汗！」於雁槿拿紙巾給兒子擦了擦臉上的汗，眉頭微蹙，「平時你要是學習也這麼用功，我就少操心了！」
於雁槿這個小兒子，正在上小學二年級，學習成績排年級倒數，給換了無數個家教老師輔導，都不見效。
於家也算是書香門第，很重視讀書，所以看到小兒子這般，於雁槿沒少費心。
梁京希順着接話道：「雁槿，令妤就是小學老師，不如你問問她有沒有法子？」
聽到這話，於雁槿終於正眼朝姜念歡看了過來，停頓了下，笑着問：「令妤在哪所小學啊？」
姜念歡：「六小。」
於雁槿驚喜道：「六小不錯啊，當初我也想讓熙熙去六小的，只不過離家有些遠，所以就近選了一所私立小學。」
私立小學教學質量自然沒得說，但當初她給兒子擇校的時候，六小確實也是選擇之一。
聊到孩子學習的事情，這些人終於跟姜念歡敞開了話匣子，各種問題拋過來，姜念歡都應答如流，當了幾年老師，跟家長打過無數次交道，她自然知道為人父母最看重的事情。
聊完孩子學習，緊跟着又聊到育兒，聊到懷孕，姜念歡正處於這個階段，於是便輪到她請教了，你來我往，很快關係就拉近了不少。
而周修宸未婚未育，在這方面自然搭不上話。
開始大家還會照顧她的情緒，後面聊嗨了便也沒心思去照顧了。
顧妍跟她交情好，仍跟姜念歡保持着距離。
到了開飯時間，傭人過來通知到餐廳用飯。
梁京希才牽頭往餐廳的方向走去。
姜念歡牽着許之之，許之之跟她說著話，走得較慢，一大一小落後幾步。
梁京希則和周修宸走在前面。
她看了眼周修宸，低聲道：「顏衾，既然做了選擇，你就不該回來的。」
周修宸和梁京希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以前她都是挽着梁京希的手，有說有笑。
「曾經我以為，我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