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姜卿兒身上去，他不過一個洒掃院子的小廝，能翻出什麼天來？
「回王爺，府中所有的婢女都在這了，另外一個婢女今年剛滿二十六，一個月前替自己贖了身，出府之後便嫁了人。」
李墨辰蹙眉沉思，眼前不知為何閃現出昨晚的畫面。
昏暗的燈光下，少女如夢似幻的身影，泫然若泣的眼神，還有那雙無比純凈的眼睛。
昨晚他雖神志不清，可身體卻無比誠實。
如此稚嫩的身子，絕不會是個二十六歲的女人，興許，才剛剛及笄。卿兒在床上整整躺了兩日。
這兩日，趙嬤嬤過來找了她一次，除了關心她的病情，還細細盤問了那日在東廂院發生的事。
那日的選拔，李墨辰沒看上任何一個婢女，甚至沒來由的大發脾氣。
趙嬤嬤私下找玄武探了探口風，原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婢女不聽勸告，夜裡偷偷上了王爺的床！
李墨辰何其尊貴的身份，豈是一個婢子能夠肖想的！
饒是王爺能夠饒她一命，就是侯府的主母也容不下她。
趙嬤嬤不希望雪鳶的下場再發生在另一個丫鬟身上，便來找姜卿兒了解當日的情況。
畢竟那日留守在東廂院的只有她。
「姜雙，你老實告訴我，那日除了你還有誰偷偷溜進東廂院？」
趙嬤嬤的神色十分嚴肅。
姜卿兒手指緊張地攥緊了衣服：「除了我，沒別人了。」
面對趙嬤嬤的質問，姜卿兒是既委屈又無措。
她平白無故失了身子，卻不敢跟任何人說。
趙嬤嬤自然是想不到姜卿兒身上，只當他夜裡睡得太熟，並不知曉真相。
趙嬤嬤嘆了口氣，說道：「今日算她走運，她最好能躲一輩子，若是叫王爺尋到，恐怕下場比雪鳶還要凄慘。」
「嬤嬤我在侯府多少年了，王爺的脾性我還不了解？一個小小的婢子豈能入得了王爺的眼！」
趙嬤嬤越說越惱：「退一萬步說，就算她走運，王爺收了她做通房，可那又如何？」
「王爺那樣身份高貴的人，以後要娶的王妃必然是門當戶對的！」
「一個小小的婢女，如何去跟那些高門貴女爭鬥？只怕死都不知是怎麼死的！」
「我千叮囑萬囑咐，可有些人就是不聽勸！你說說，她們怎就不明白嬤嬤的良苦用心？」
姜卿兒越聽，心中越覺得害怕，她猛然想起那日雪鳶的慘狀，渾身冒起冷汗。
她從未想過做李墨辰的通房，她只想在侯府混口飯吃，能給她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這便足矣。
可如今，連這小小的願望都成了奢望。
那日，她並不清楚李墨辰有沒有看清她的臉，姜卿兒不敢冒險，為了不跟李墨辰碰面，她總是以各種理由去西廂院。
西廂院離東廂院最遠，李墨辰極少到這邊來。
姜卿兒想的很簡單，這段時間她先躲着他，或許時間長了，李墨辰便將那件事忘了。
可她千算萬算，萬萬沒算到李墨辰竟也來了西廂院，此時正迎面朝她走來。
姜卿兒轉身，下意識就想逃。
「站住！」身後的李嬤嬤卻厲聲將她叫住。
姜卿兒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她站在原定，不敢妄動。
李嬤嬤見李墨辰正往這邊來，又恰巧見地上的枯葉沒有打掃乾淨，便想在李墨辰面前表現表現。
「這滿地的枯葉你是看不見嗎？侯府雇你來是來幹活的，不是來混日子的！」
李嬤嬤尖銳的聲音很快吸引了李墨辰的注意。
李墨辰往這邊看了眼，卻只看見李嬤嬤肥碩粗壯的背影。
姜卿兒生怕李墨辰看清自己的樣子，她躲在李嬤嬤面前，小手拽着李嬤嬤的衣袖，幾近哀求的哄着：「嬤嬤您消消火，我這就幹活。」
李嬤嬤平日里就是個厲害的角色，對府里的丫鬟非打即罵，大家私底下都十分害怕她。
姜卿兒也不例外，但她此時更怕李墨辰注意到她。
見姜卿兒服軟，李嬤嬤心中覺得暢快，她指了指地上的枯葉，道：「馬上把這裡打掃乾淨了，不掃乾淨不準走！趙嬤嬤慣着你，我可是公私分明的！」
姜卿兒沒有辦法，她不敢惹怒了李嬤嬤，只得老老實實幹活。
擺足了官架子，李嬤嬤終於心滿意足的離開。
李墨辰這才發現藏在李嬤嬤身後的姜卿兒。
瘦小的一隻，方才躲在李嬤嬤身後竟叫他沒發現。
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姜卿兒倒吸一口涼氣，她低垂着頭，握住掃帚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
或許是對他的恐懼太過明顯，明顯到李墨辰頓住了腳步。
「你很怕本王？」冷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李墨辰審視的目光一刻也未從姜卿兒身上離開。
他是大宋從無敗績的戰神，大家怕他理所當然，可怕成這樣的，李墨辰還是頭一遭見。
瘦小的身軀一直在抖，好似站在他面前的是什麼洪水猛獸。
李墨辰忍不住蹙眉。
堂堂男子漢，竟這般沒出息！
姜卿兒將頭垂得更低，她搖了搖頭，下唇幾乎快要被她咬出血。
「那為何要抖成這樣？」
姜卿兒額上滲出一層細汗，後背也在不知不覺中被汗水浸濕。
她跪在地上，聲音帶着幾分顫音：「回王爺，小的……怕冷。」
姜卿兒幾乎快要哭出來，她恨自己的不爭氣，怎就怕成這樣！
但只要一看見李墨辰，她就會想起那晚的遭遇。
她沒辦法鎮定，她怕他，怕得要死。
這撇腳的理由惹得李墨辰失笑。
果然，侯府的下人就是不能跟他手下的士兵相比，這樣瘦小的身子，只怕連刀都拿不穩。
罷了，他懶得跟一個小廝計較，抬腳正準備離開。
清風拂來，幽香暗涌。
那晚的記憶忽然閃現在腦海。
李墨辰渾身猛然一怔，深邃的眉眼似淬了寒冰，他轉身，再次看向姜卿兒。
「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