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沈佳衍一夜未眠。
他給助理打電話，一個晚上，整整50通電話，平均每隔幾分鐘打一個，只為一遍又一遍的確認，他花錢僱傭的人有沒有找到姜書妤。
最後一通，助理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久。
不知道是被上司折磨的瀕臨崩潰，還是對上司自欺欺人的行為感到無語。
那是他第一次忤逆上司，一字一頓，極其清晰的告訴他『夫人難產死了』。
幾乎是他話音落下的瞬間，電話就被沈佳衍給掐斷了。
助理看着黑屏的手機，長久無言。
……
第二天，別墅的門被敲響。
開門的是家裡的傭人，看到來人是沈佳衍身邊的助理，她沒多問，老實放行。
助理拿着一個密封袋徑直走進屋內。
客廳里，素來乾淨清爽的男人沒了往日的清風霽月。9
盤腿坐在一堆酒瓶**，他眼下烏青濃重，下巴上鬍子拉碴。
看到來人，他皺了皺眉，不是自己想見的，他又把腦袋低了下去。
看着周邊沒開封的酒——
紅的、白的、啤的，應有盡有，可這該死的酒精過敏，他甚至連宿醉的念頭都不能有。
他怕他喝了，姜書妤會更生他的氣。
姜書妤不讓他喝酒的。
助理嘆了口氣，上前將密封袋遞給沈佳衍。
沈佳衍沒接。
助理又好事做到底，貼心的把密封袋打開。
裡頭，是他拜託醫院裏的人找來的姜書妤的死亡證明。
「總裁，人總得往前看，夫人那麼愛您，她一定也不想看到您這幅樣子，更何況，你們的孩子還小……」
「閉嘴！」
沈佳衍泄憤一般將手裡的酒瓶扔出去，喉嚨沙啞的好似生了銹的鐵塊。
「為什麼你們所有人都要跟我說姜書妤死了？明明她昨天還來了！她明明還在罵我！她說我是混蛋！她怎麼就死了？」
他這話說的滲人，助理沒多想，只當他相思成疾，放下死亡證明後便沒再多待。
結果下午，沈佳衍就因為高燒住進了醫院。
這次發燒，幾乎要了他半條命，要不是送醫及時，他怕是真的要和姜書妤團圓了。
……
再醒來時，外頭的天都是黑的。
床頭柜上擺着一個保溫壺，壺裡裝着恆溫的粥。
那熟悉的香味刺激着沈佳衍的味蕾，拉扯着他的神經，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他身子狠狠一顫就想下床。
沈原過來的時候就見他在那狼狽的拔針，嚇得他差點把手裡的聽診器給甩出去。
「你瘋了吧！燒到40度你還不老實？你不要命了？」
強硬的把人摁回床上，沈原屁股還沒落凳，沈佳衍掙扎着又要起來。
「你別攔着我，姜書妤給我送粥來了，我就知道她捨不得我難受，我再不去找她，她待會兒又不見了。」
沈原眸光一沉，手下的動作重了幾分，語氣落下去：「何必呢？」
沈佳衍抓着被子不說話了。
後退一步坐在椅子上，沈原疲憊的轉了轉脖子，好半天才滾着喉嚨無奈的看向沈佳衍：「一開始不珍惜，你現在這樣是在做給誰看？」
「只要沒瞎，是個人都能看得出姜書妤對你到底如何，沈佳衍，是你自己不珍惜，你怪不得別人。」
沈佳衍認了，一句沒反駁。
可是，他也沒怪別人，他只是想把姜書妤找回來而已。
沈原沒見過這麼狼狽的沈佳衍。
哪怕是當年沈家落魄，他也能挺的起背脊，扛起那要塌下來的天。
只是現在，沈佳衍心中的天塌了。
沈原嘆息一聲，端着那粥遞給他。
沈佳衍沒接，固執的抬起頭，聲音脆弱的一擊就碎。
「你也是來告訴我，姜書妤已經死了的嗎？」
沈原沉吟着，好半天后不答反問：「我說，你信嗎？」
「信。」
隔着那粥的熱氣，沈佳衍認真的看着對面的沈原。
「你是我兄弟，你說，我信。」
「那好。」沈原將粥放下，單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證明：「這東西，該給你的，你要就收着，接受不了，我替你保管。」
那是一張死亡證明，和助理留在沈佳衍手邊的那一張一模一樣。
上面姜書妤三個字，刺的他眼眶通紅。
這一次，沈佳衍再沒有反駁，抓着那證明的一角，指尖微不可聞的發著抖。
兩個大男人，沈原說不出什麼肉麻兮兮安慰人的話來。
將手裡的粥再次送過去，他又問了一遍：「喝嗎？」0
沈佳衍垂頭看了一眼，沒答，手卻乖乖將那粥接下，一口一口的往嘴裏灌。
和姜書妤做的粥一模一樣的味道，他喝。
沈原在值班，抽空來看的沈佳衍，等他把粥喝完，他便沒再多待。
走之前，想了想還是叫了個人來看着他。
從那天之後，沈佳衍整個人都變了。
他好像一夜之間，忽然就接受了姜書妤離開的事實。
沒鬧，沒瘋，冷靜的和平常無異。
白天在公司上班，得了空就帶着孩子到處跑，姜書妤這個人好像徹底從他的世界剝離開來，連她的墓他都沒再去過。
所有人都以為沈佳衍看開了。
反正，他本來也沒有多喜歡姜書妤，她死了，便死了……
人們從最開始的憐憫，到後來的鄙夷，人人都說他無情。
沈佳衍不在乎，他把孩子照沈的很好，別墅也打理的很好，甚至還給了喬露一大筆錢。
喬露沒收，罵了句敗類，將卡和支票原封不動的砸在他臉上。
沈佳衍撿起來，一言不發的離開。
所有人都以為，要不了多久沈佳衍就會娶林安安進門，到時候兩家聯手，沈氏集團必定如虎添翼。
各大媒體標題文案都寫好了。
可那天，大雨傾盆，林氏集團宣告破產。
林安安家的房產全部抵押變賣拿去還債，同一天，沈佳衍在社交平台曬出了和孩子的合照。
他一手抱着孩子，另一隻手上拿着一張照片。照片里的人，正是當年顧盼生姿，漂亮又嬌艷的姜書妤。
有狗仔拍到，那天林安安淋雨跪在沈佳衍家門口哭了好久，嘴裏不停地道着歉，求他放過她，放過林家。
沈佳衍只是冷冰冰的站在門口。
十步遠的距離，隔着雨簾，他神情漠然的好似在看一個死人。
林安安看到他的唇一張一合，吐出口的字比砸在身上的雨還要凍人。
他說：「這還只是開始，別怕，之後會更痛。」
傾盆的雨下到半夜，林家徹底完了，林安安的夢，支離破碎。
她帶着不甘和怨恨，在凌晨四點爬上了青海大橋的欄杆。
看着身下漆黑冰涼的水面，她恨的咬牙：「沈佳衍，你害我林家一無所有！我咒你，永生永世都得不到摯愛！」
話落，她閉眼，一躍而下。
巨大的水花打破了這深夜的寧靜，林安安的人生就此結束，從此再無波瀾。
第二天在頭條看到這則新聞的時候，沈佳衍墨色的眸里有什麼一閃而過。
卻也只是一瞬。
這事兒鬧的很大，所有人都將矛頭指向沈佳衍。
獨獨他本人，跟個沒事兒人一樣，該吃吃，該喝喝。
林安安的死，甚至都不曾牽動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