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陸宴》[姜晚陸宴] - 第5章

「好。」范伯伯笑着說,「還有一條魚,好了就做完了。」
我說:「魚不是給我的吧。」
「你也能吃嘛,」范伯伯說,「魚是給那臭小子的,哄哄他,免得這傢伙把他挨打的事告訴他媽媽,到時候我會很尷尬的。」
果然。
我望着他的身影,先是笑了一會兒,但笑着笑着,心裏又感覺到了一股難過,忍不住走過去抱住他的胳膊,說:「真是謝謝您了,范伯伯。」
范伯伯一愣,隨即笑笑着問:「是謝我給你揍他,還是謝我給你倆做飯呀?」
「都有。」我把臉貼到他的肩膀上,輕聲說,「您對我真好,就像、就像我爸爸一樣……」
范伯伯先是沒說話,良久,身子忽然一動,我感覺到他的手在我的頭上按了按,伴隨着他那很有力但也很溫柔的聲音:「傻孩子。」
從我爸爸走後到現在,我其實都沒怎麼哭過。
只是一直恍恍惚惚,胸口像是壓着一塊大石頭。
很沉很重,壓得人透不過氣。
可是這一刻,我的眼淚就好像是自動開了閘一樣,怎麼都止不住。
因為我突然徹底意識到我沒有爸爸了。
從今往後,我只能依靠別人的爸爸,感謝別人的爸爸對我的照顧,但完全屬於我的那份疼愛,在父親懷裡撒嬌的機會,再也不會有了。我……再也不能做一個小孩子了。
待我收拾好了心情後,便把菜端到了餐廳,放到了桌上。
直到范伯伯把魚端出來,陸宴依然沒出現。
劉嬸要去看看,范伯伯卻說:「你忙了一天了,去休息,我去看看。」
說罷,范伯伯便走了。
劉嬸又整理了一下桌子,我說:「您休息吧。」
「好。」劉嬸笑着說,「我看呀,那爺倆兒關係很好呢,你也別擔心了。」
我剛剛哭過,眼睛還紅着,臉色肯定也一時間緩和不過來,顯然這招致了劉嬸的誤會。
我說:「我知道,不過你用『爺倆兒』這詞形容他們,還真是……」
「可不就是爺倆兒嘛,一樣樣的脾氣秉性。」劉嬸笑着說,「我看呀,這世上也就是范老爺子能治他。」
劉嬸走後,我咂摸了一會兒,也覺得她的話有道理。
范伯伯和陸宴之間的確有一種蜜汁相像,而且還相剋。
不過,范伯伯不光能克陸宴,還能克權御,我估計,他能克這世上所有的小夥子,畢竟誰讓他是有三個女兒的老丈人呢,戰鬥經驗可謂豐富。
不多時,范伯伯便下來了,陸宴跟在他身後,一臉疲憊。
范伯伯說:「這小子怕是還生氣呢,非得我親自去請。」
陸宴不滿地看了一眼,像個小孩子似的說:「我才沒有生氣好嗎?我是太累了,不小心睡著了。」
「誰讓你不鍛煉?」范伯伯涼涼地瞧着他,「過幾天肌肉全部變肥肉,變成一個胖小子。」
「我傷還沒全好呢。」陸宴咕噥,「從來也沒人給我做一大桌子菜讓我好好補補。」
「喏。」我把魚推到他面前,說:「范伯伯特地給你做的,讓你補補。」
陸宴看了一眼那魚,抬頭看向范伯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謝謝您。」
「不用謝。」范伯伯說,「那是給菲菲做的,菲菲多吃點,別給他留。你伯伯我做的紅燒魚,我兒子一個人能全吃啰!」
陸宴笑着看了他一眼,說:「菲菲又吃不了魚,想做給我就直說,又不會笑你。」
「吃不了?」范伯伯意外地看向我,「真吃不了嗎?」
陸宴看着我笑:「她不會挑魚刺。」
「誰不會?」我夾起一塊魚肉,一邊挑魚刺一邊說,「我像是連魚刺也不會挑的人嗎?」
說著,把魚肉放進嘴裏,唔……真好吃。
再看陸宴,他看着我,就像在看一隻回用筷子的動物似的,滿臉意外、震驚……甚至隱隱有些受傷。
我不由得一愣,這才想起,好像我的確是不會挑魚刺的……不,我是會的呀。
忽然間,我的頭腦開始有點混亂,我究竟會不會挑魚刺?這些年,我不但自己挑魚刺,還給孩子們挑……可是以前呢?
以前……
想到這兒,我開始覺得不舒服,嘴巴里魚肉的鮮美也似乎打了個折,變得沒滋沒味起來。
范伯伯看看陸宴,又看向了我,露出了緊張:「怎麼啦?范伯伯做的魚不好吃嗎?」
「好吃呀,」我這才回神,說,「我很喜歡呢!」
說著,我又伸筷子去夾。
管他以前會不會,現在會就行了。
不會挑魚刺多悲哀,無數美味都要指着別人才能享受。
「喜歡你就多吃。」范伯伯笑眯眯地對我說了一句,又扭頭對陸宴板起臉,「快給菲菲推過來點,看人家夾得多吃力。」
陸宴似乎這才回神,伸手端起那盤魚,嫌棄似的整個放到了我的面前,拿起筷子對范伯伯說:「辛苦您了。」
范伯伯瞧着他,伸手在他腦門上拍了拍,說:「小心眼。」
又對我道:「你倆吃吧,我老人家早睡早起。你們倆不着急睡,明天早上睡個懶覺,我去送他們三個去幼兒園,順便看看舞台劇的照片,呵呵……」
范伯伯走後,餐廳里恢復了寂靜。
我吃了一會兒,自然是感覺十分滿足。
見陸宴一直慢騰騰地吃飯,一副沒食慾的模樣,忍不住問:「你不喜歡范伯伯做的飯嗎?」
陸宴抬起頭,我這才看出他的臉色也有點蒼白,聲音也稍顯無力:「我很喜歡。」
「那就是因為魚的事,」我說,「勾起了你傷心的回憶嗎?」
陸宴搖了搖頭,看着我說:「是甜蜜的回憶。」
他的目光並不具備攻擊性,但我還是下意識地迴避了。
可能是我這個人的內心比較八卦吧?我的心裏的確有種衝動,想要問問那是什麼樣的回憶,可又強迫自己閉上了嘴巴。
氣氛再度陷入沉默。
當然還是我率先打破沉默,這次我直接說:「我知道這樣問你可能會不高興,但我真的沒有惡意……你知道權御的病是怎麼回事嗎?」
雖然我用的是「病」這個字,但我其實更傾向於覺得他是有傷或是中毒。畢竟他一向身體好,這也太突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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