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吟陸塵》[江吟陸塵] - 江吟陸塵第36章(2)

—」一陣風吹進來,帶起窗紗扑打在窗框,發出輕微的聲響。
陸塵猛然驚醒,看見江吟還是靜靜躺着,一動不動。
他眼中閃過失落,他以為,只要他睡着,一切都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
只要他一覺睡醒,就會發現這一切都是一場噩夢。
只要他睡醒,江吟就會醒過來,笑着叫他的名字。
可是,沒有。
他頭一次覺得人生如此無望,彷彿活着才是對他的最大懲罰。
從前,哪怕江吟跟他冷戰,甚至跟他生氣,對他視若無睹,他也能感覺到身邊是有人陪伴的。
但是現在,江吟沒有死,也不能活,就這樣躺在這裡,他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
沒有人能跟他說話,沒有人等他回家,更不會有人像她一樣懂他。
他這才明白,當年的事情他最應該懲罰的不是江吟,而是他自己。
他無數次的問自己,他真的愛她嗎?
既然愛她的話,為什麼要用自己的錯誤來傷害自己最愛的人?
既然愛她的話,為什麼又會嫌棄她臟?
明明他清楚,她是無辜的啊!
原來,相愛的人才更懂,怎麼去傷害對方才最致命。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陸塵才收回了思緒。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江吟,替她理好耳邊的碎發,在她額上輕吻了一下:「等會兒,我馬上就回來了。」
打開門,江吟的父母就站在跟前。
陸塵沒有說話,從裏面走出來,又將病房門輕輕拉上。
第十四章 看不到頭的希望醫院走廊。
周圍到處都瀰漫著一種壓抑的氣息。
病房裡阮母悲凄的哭泣聲,讓人心裏跟着陡然發涼。
阮父一下子好像老了好幾歲,比上次見他時更滄桑了。
他拍了拍陸塵的肩頭才道:「阿晨,上次我們也是說的氣話,不曾想這孩子過得這麼苦,會這樣想不開。
我跟她母親商量了一下,想把蘇蘇接回家裡去照顧。」
陸塵摸了摸口袋,才發現他沒有帶煙,只好作罷:「阮叔叔,我會照顧好她。」
「阿晨你還年輕,路還長着。
再說蘇蘇雖然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但到底是我們養大的,怎麼會沒有感情呢?
我們會好好照顧,你不用擔心。」
阮父的聲音更是沉重。
也許人都是這樣的,他們最知道怎麼去傷害愛自己的人,傷害過後,往往又會愧疚,想彌補,為自己求得一點心安。
陸塵還是拒絕了,阮家父母也沒有強行要求帶走江吟。
只是兩個老人走的時候都紅了眼,背影佝僂着,壓抑着難以言喻的重量。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江吟的身體狀況算是穩定了不少,但是就是沒有醒來的跡象。
醫生說,她本身也沒有什麼求生欲,只能聽天由命。
在緩緩流逝的時光里,陸塵總在夜裡做着同樣一個噩夢,夢到他睡着的時候,江吟拿着一把刀扎進了她自己的心口。
鮮血流了一地,她閉了眼,再也沒有醒過來。
令人絕望的是,陸塵每次醒過來,都清醒地意識到,那不是夢,是真的。
他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敢睡覺,他一閉上眼,腦海里就是江吟鮮血淋漓的模樣。
晨夜,他從床上醒來,熟練地幫身旁的江吟翻身,一晚上大概要這樣三五次。
每一天,他要幫她洗漱,替她按摩,推着她去外面散步,晚上幫她洗澡,吹頭髮。
總之所有的事情他都要做,他沒有自己的生活,也失去了自己的社交。
在夜裡他也會有剎那的崩潰,每一次看着像個木偶人一樣的江吟,他也會想着蘇蘇一定不願意這麼活着。
他想過要不就帶着江吟一塊兒死好了,這樣的想法伴隨着每一個他獨自跟她說話沒有回應的瞬間,在每一個無眠的晨夜幫她翻身的剎那。
可是,他沒辦法再眼睜睜看着她再死一回。
他又懷抱着一絲絲希望,希望在某個清晨,江吟就忽然睜開眼,看着他笑。
但希望在哪一天才會降臨呢?
他看到自己在一個無盡看不到頭的深淵裏掙扎。
這是江吟給他的懲罰,用最殘酷最磨人的方式。
終於,在輪換過好幾個四季以後,陸塵在一個春意盎然的季節帶着江吟離開了這座城市。
……A市的春天總會帶着好像永遠也下不完的春雨,長街邊一幢田園風的小房子外種了很多代表生機的綠植,院子濡濕的地面長出幾朵不知名的小花。
陸塵推門出來的時候,門外站着一個穿着淺藍襯衫的少年,他身邊帶着兩個大大的行李箱,躲在他的屋檐下在避雨。
「先生,不好意思,剛剛雨下得突然,我只能在這裡躲一下雨,沒有打擾到您吧?」
葉懷宇很禮貌地沖他笑着。
看見葉懷宇的瞬間,陸塵愣了一下,這少年的眉眼,跟江吟太過相像了。
許是太久沒有跟殪崋人好好說過話了,陸塵沒有回應他,轉身進屋端了兩杯熱茶出來。
屋外的長長迴廊上,有一張圓幾玻璃茶桌,葉懷宇坐在桌邊,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一旁的陸塵。
三年的時間,沉澱了陸塵身上所有的銳氣,他明明看着很年輕,但那雙如晨井一般的眸子卻飽含了滄桑。
葉懷宇見他不說話,只能自己找話題緩解這種莫名的尷尬:「那個……先生,謝謝你。」
陸塵喝了一口茶,眼睛淡淡掃過他,良久才開口:「你跟我愛人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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