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也不覺得自己是客人，見陸塵抱着江吟上樓，他就坐在那裡繼續看電視。
房子里安靜了許久，葉懷宇只能聽見電視的聲音。
可電視一直放着，他卻一點也看不下去。
突然，樓上傳來一聲悶響，接着就是什麼東西被打碎的聲音。
葉懷宇一驚，以為樓上出了什麼事，急急忙忙就往樓上跑。
房門沒有關，他站在門口就看見，江吟倒在地上，身下連同褲子一塊**。
陸塵抱着她，頭埋在她脖子里，肩頭微微聳動着，男人低泣的聲音讓他愣在了原地。
有時候人的情緒迸發，通常就是在一瞬間。
某一刻摔了一跤，吃飯的時候筷子掉了，或者只是一片樹葉打在了頭頂。
陸塵就是這樣，他堅持了這樣久，也許不過就是在他去喝杯水的時間，江吟排尿管掉了，尿液灑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是獨獨這一次，他終於覺得有些撐不住了。
「傅先生……」葉懷宇不敢進門，只是有些擔憂地叫了他一聲。
聽見聲音，陸塵猛然回過神來，脫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將地上的液體擦乾淨，像是怕別人看到。
他邊擦着邊對江吟喃喃道：「蘇蘇，你別生氣，我就是有點口渴了，我不是故意的。」
說著，他竟然有一滴眼淚掉了出來，落在他手背。
他感覺，他像是一匹駱駝，最後一根稻草壓下來，他就死了。
他終於崩潰了，他停下手，抱着江吟幾近絕望道：「蘇蘇，你別折磨我了，我陪你去死好不好？」
在那一瞬間，他好像終於體會到江吟當時的心境了。
沒有希望，沒有意義的生命，還不如就這樣死了。
他問她：「我陪你去死好不好？」
可是，沒有人能回應他。
第十七章 在這個季節結束沒有親身經歷過，就永遠也體會不到絕望是怎麼樣的。
葉懷宇只是一個旁觀者，可是隔着很遠的距離他也感受到了陸塵的絕望和無助。
原來，傳聞中風頭無兩的傅先生，只不過是一個永遠也尋不到希望的可憐人罷了。
到底，陸塵最後還是重新抱起了江吟，給她清洗身子，打掃衛生，讓江吟好好睡個覺。
夜裡，外面有噼里啪啦下起一場大雨，雨聲綿綿，吵得葉懷宇有些睡不着。
他想去客廳倒杯水喝，客廳沒有開燈，可他看見黑夜中一小點火星忽明忽滅。
打開燈，他看見陸塵就坐在客廳，指尖夾着一根快要燃到盡頭的煙。
「傅先生，您還沒有休息嗎？」
葉懷宇倒了兩杯熱水，一杯放到陸塵跟前。
陸塵沉沉吐出一口煙，白霧氤氳着，遮住他的眼眸。
他按滅了手裡的香煙，沒頭沒腦問了一句：「你說活着好，還是死了好？」
葉懷宇想也沒想，眼神堅定地看向陸塵：「活着好，傅先生，只要活着就會有希望！
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也許是太累了，三年來，上千個日日夜夜他都過來了，怎麼會到了今天，他會想要放棄呢？
陸塵看了一眼手錶，又站起身：「我要幫她翻個身了。」
葉懷宇愣愣點頭，看着陸塵一步步上樓的背影，心裏也跟着一沉。
這個男人身上背負着的東西太過沉重，他不免覺得有些可憐。
……到了第二天的時候，天終於放晴，風中帶着淡淡的花香，空氣也清新得不像話。
葉懷宇做好早餐的時候，陸塵也正好帶着江吟下樓。
看見滿桌子豐盛早餐的時候，陸塵的眸子微閃了一下。
「吃完飯，我要帶她去醫院檢查了，你自便就行。」
葉懷宇有些不解，為什麼他們素未謀面，可這位傅先生好像對他一點也不防備。
他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笑着應下。
醫院裏。
陸塵得到的結果跟從前一樣，都是沒有蘇醒的跡象。
以往得到這份檢查結果的時候，他還會有些難過，可是到現在，他已經麻木了。
也許奢望奇蹟的出現本就是在異想天開，他已經做好了，她可能一輩子也不會醒來的準備了。
從醫院出來，陸塵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帶着江吟去了海邊。
A市臨海，這也是他當初選擇留在這裡的其中一個原因。
春天的海邊還有些冷，陸塵把外套脫下來蓋在江吟身上。
海風帶着一絲咸腥味，浪花翻湧着拍打在海岸上，岸邊不遠處種着綿延一整條海岸線的廣玉蘭。
陸塵的目光落在看不到頭的海平麵線上，聲音淡淡的讓人聽不出任何情緒：「蘇蘇，春天是個好季節，你喜歡嗎？」
他知道沒有人會回應他，他只是一路推着江吟的輪椅沿着海岸線走。
「我們就在這個季節，結束吧。」
他的語氣很輕，「我會陪着你。」
一陣風輕輕拂過，帶着令人絕望的寒意。
「啪麗嘉嗒——」枝頭的一片廣玉蘭花瓣驚落，打在江吟肩頭。
一朵怒放的花殘缺着凋零在風中。
陸塵看着那片花瓣，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花落了，那我就當你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