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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懷宇一急，忙撥打急救電話。
他看着恢復平靜的海面，心中閃過一絲若有所失的悵然。
……大抵就連陸塵本人都沒有想到，他還能睜開眼，他還能活下來。
映入眼帘的是潔白的天花板，手邊掛着吊瓶，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忽然驚醒，意識到自己這是在醫院，他掙扎着爬起身來，發現身邊已經沒有了江吟的影子。
他瘋了一樣拔掉手上的輸液管，扶着床沿就要往外跑。
正巧葉懷宇推門進來，忙扶住了他。
陸塵一把揪住葉懷宇的衣領，雙目赤紅：「蘇蘇呢？
她在哪？」
葉懷宇眼神一暗，指了指走廊最裡頭的那間病房：「她在那裡。」
陸塵這才鬆開他，跌跌撞撞跑過去，臉色卻是白的嚇人。
門被猛然打開，陸塵站在門口就看見江吟帶着氧氣面罩躺在床上，床邊的醫生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醫生，她怎麼樣？」
陸塵跑上前，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那醫生嘆了一口氣：「病人肺部積水，想必痛苦萬分。
可她身體衰竭，我們不好施救。」
輕飄飄的幾個字，落在陸塵耳朵里，他覺得他的天都要塌了。
為什麼他會活着，為什麼不能死，為什麼命運還要折磨他的蘇蘇？
他將手裡的拳頭捏得咯吱作響，最後他撐着床沿走上前，把手伸向江吟的呼吸面罩。
他壓抑着極大的痛苦，他恍惚聽見江吟在低泣着，不自覺的，他眼裡噙滿了淚，手也不住在顫抖。
如果活着這麼痛苦的話，他怎麼忍心讓她更痛苦？
最後，他還是將氧氣面罩取了下來，醫生在耳邊說著什麼他聽不清了。
他只能聽見耳邊心電儀發出一聲刺耳的滴聲，跳動的曲線變成一條直愣愣的綠線。
他終於再也忍不住，崩潰大哭。
可是他知道，終於一切都結束了，他看見江吟的眼角掉下一滴眼淚來。
第二十章 恍若隔世可是人在瀕臨死亡的時候總是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當心電儀發出那一聲尖鳴之後，床上的江吟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身體開始本能地恢復呼吸，心臟開始微弱地跳動。
醫生都有一瞬間的呆愣，然後才反應過來：「快！
送急救室！」
一片嘈雜以後，病房變得安靜變得空蕩。
陸塵這才反應過來，他看着自己的雙手，一種恐懼感和前所未有的欣喜一起襲上心頭。
他有種強烈的預感，奇蹟真的出現了，他真的等來了。
三年里，上千個日日夜夜的煎熬，終於沒有白費。
他差一點，差一點就要跟她一起沉入海底了。
人面對極度的大喜大悲，往往是瞬間難以接受的。
陸塵一下失了力，癱坐在病房的椅子上，他很想笑，可是聲音到嘴邊變成了哭聲。
太苦了，這三年的每時每刻都太苦了！
很多個瞬間，他都快要被那樣無望的曙光逼到崩潰。
眼淚從他眼眶掉落，是一顆喜極而泣的眼淚。
急診室外的燈好像亮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陸塵等在門口，眼神灼灼看着門口，終於等到醫生出來。
「傅先生，恭喜，阮小姐很快就要醒了！」
醫生臉上的笑容已然是最好的答案。
他心裏那塊沉沉的石頭終於落地了，她真的要醒了！
可他再沒有太過激動的情緒，他只是靠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愣愣看着急救室的方向。
只是，他的手抑制不住地在顫抖。
手術結束後，江吟被轉進了重症監護室。
雖然陸塵不方便去看她，可是卻知道她在漸漸好轉，已經心滿意足。
「傅先生，吃點東西吧。」
葉懷宇在重症監護室門口找到他。
他看向葉懷宇，緩緩吐出兩個字：「謝謝。」
如果不是葉懷宇把他們從海里救出來，也許一切就真的結束了。
葉懷宇把手裡的便當遞給陸塵，然後在他身邊坐下：「傅先生，我有事想跟您說。」
陸塵看了他一眼，似乎能將他的心思看透：「你願意的話，可以繼續住在那裡。」
他想，蘇蘇也一定會很喜歡這個跟她長得這樣相似的少年的。
更重要的是，也許多一個人，在江吟醒來以後，他們的關係會沒有那麼僵硬。
葉懷宇張嘴，本來還想說什麼，可對上陸塵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眸，他還是沒有說出口。
……四月終是走到了盡頭，五月的第一天，A市下了一場大雨。
雨後天晴，市裡大片的廣玉蘭都已經全開花了，風中淡淡的香味十分好聞。
也是在五月的第一天，江吟醒了。
再睜眼，恍若隔世。
從地獄裏走過一遭以後，她顯得更加平靜，或者說，已經沒有了絲毫活氣。
「阮小姐，您今天可以離開重症監護室了，傅先生已經在外面等了好幾天了。」
說話的護士小姐很年輕，語氣輕快得像枝頭的小黃鸝。
江吟有些木訥地扭過頭，看見窗外的陽光有些晃眼，她想着護士小姐嘴裏的傅先生。
半晌，她才記起來，哦，是那個男人啊。
她沒有說話，愣愣看着窗外的陽光發獃。
原來，她連死亡都是這麼奢侈的事情。
因為當了太久的植物人，她身體的大部分肌肉已經萎縮，除了上半身能動以外，腿腳跟本不能隨意控制。
回到普通病房的第一時間，江吟躺在床上第一個見到的卻不是陸塵，而是葉懷宇。
看着這個陌生卻又長了一副跟自己有些相像的臉的少年，她沉寂的眼眸里閃過一絲驚訝。
她打量着這個少年，腦海中搜尋了一圈，也沒想起來這個少年究竟是誰。
葉懷宇從身後拿出一捧向日葵到江吟跟前，臉上笑得溫柔又陽光。
他把向日葵塞到江吟手上，輕輕喚她：「姐姐，很高興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