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突然，一股咸腥自喉間湧上。
季忱夏緊蹙着眉忙捂住嘴，卻還是有一滴血落在紙邊。
她瞧着那綻開的殷紅半晌，終是無甚力再寫一封。
筆尖再度落下，季忱夏以墨掩血，一簇蘭草躍然紙上，再瞧不出落有血滴的痕迹。
季忱夏將信交給丫鬟後，見院內白雪紅梅甚是好看，便多看了會兒。
約莫一炷香後，一陣腳步聲慢慢接近。
季忱夏知道是霍璟寒，她轉頭見他走了來，卻見一他腰間不知何時多了個粉色香囊。
那一抹明艷被他一身玄色金線長襖襯的格外扎眼。
季忱夏心底不覺一澀，十年間，霍璟寒從不佩戴任何飾物，便是她親手打磨的玉佩也被他置於一旁。
現在，卻帶上了香囊……
那香囊輕晃，如同她此刻錐刺的心一般。
「今日怎麼回來的這般早？」季忱夏挪開視線，不願再看抹刺眼的粉色。
霍璟寒拂去肩上的雪，聲音溫和：「入夜要去參加宮宴，回來同你說聲。」
他見季忱夏未穿襖子，又蹙眉囑咐：「回屋吧，你身子不好，容易受涼。」
季忱夏看着他眼中如春風般的溫柔，點了點頭。
隱約有些暖意的日頭偏了西，雪停了，風卻愈大。
季忱夏手裡抱着湯婆子，但依舊不足抵禦那刺骨的寒風。
她眉心一擰，想着霍璟寒離開時穿的單薄，轎輦擋風不擋寒氣。
顧及他的身子，季忱夏命丫鬟取來大氅後出了府。
一路急行，馬車在宮門外停下，季忱夏剛下馬車，便瞧見不遠處的霍璟寒。
她正欲上前，卻見他身邊還有個嬌小的身影立着。

第三章憂思成疾

冷風似是化作了一道無形的牆，季忱夏愣停在原地，躊躇着不知該不該過去。
霍璟寒瞥見幾丈外那黛藍色身影的她，皺了皺眉，抬腳朝着她走了過去。
「今日風大，又這個時辰了，還出來作甚？仔細你的身子。」霍璟寒怪責的話中充斥着關切。
季忱夏才回了神，她抿抿唇，將懷中的大氅遞了出去：「是她嗎？」
霍璟寒動作一滯，淡淡地應了聲：「嗯。」
聞言，季忱夏壓住心尖兒的疼痛，看向正在跟旁人說笑的女子。
那是光祿寺卿宋道之女宋映嵐，她與她有過一面之緣。
宋映嵐一襲藕荷色杭綢小襖，罩着月白雲錦斗篷，面若三月桃花，明媚俏麗。
恍惚間，季忱夏好似看見了從前的自己。
曾幾何時，她也有那般明朗的笑，那般姿意，喜愛艷麗的色彩。
但嫁人時，長姐說既已成家，她須得顧及夫君臉面，須得有主母風範。
於是，季忱夏便強壓下了原來的性子，換上沉色的衣衫，讓自己變成他們眼中賢良淑德的模樣。
可若早知霍璟寒喜歡的便是那般，她又何須再去改變。
季忱夏收回目光，強扯着嘴角：「我在這兒你們也不自在，先回了。」
話落，她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上，季忱夏神情帶着些許落寞，手中的湯婆子漸漸冷卻，亦如她的心。
路旁聲聲爆竹入耳，她掀開車簾，望着漆黑夜空那璀璨的煙火，喃聲道：「可惜，回不去了。」
行至一半，季忱夏命小廝停了馬車。
她獨自下了馬車，讓隨行丫鬟先回府，一人在街上逛着。
長安年味盎然，大街小巷隨處可見手拿鞭炮亂竄的孩童。
季忱夏站在一家藥鋪面前，心頭有些發悶。
十年前，這裡本是一家名為夢梁閣的食樓。
她與霍璟寒來過幾次，還記得他最喜歡夢梁閣的重陽糕和甘露餅。
然而那香甜的糕點味卻被此刻苦澀的藥味所取代了。
季忱夏站了許久，腦中儘是和霍璟寒的過往，也只有回憶能讓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時已四更，她才回到府里。
季忱夏還未入正廳，心中已生了絲期待。
她晚歸，霍璟寒會不會在等她？
可行至正廳，迎接她的不過是入了夜的寂靜和寒涼。
季忱夏掩蓋心中的悲傷，轉頭看向一旁候着的丫鬟菊青：「大人可是歇息了？」
菊青小心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宮宴盡後，宋小姐身子不適，大人……送她回去了。」
聞言，季忱夏心中一窒：「這樣啊……」
見她這樣，菊青眼中蒙上心疼：「夫人，時候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歇息吧。」
季忱夏搖了搖頭，讓她退下後便往霍璟寒卧房去了。
卧房空寂，她點了盞燭火便坐於榻上靜靜等待着。
外頭寒風卷着些許雪花吹進來，季忱夏眼眶微澀，空蕩的房間亦如她的心一般，越漸孤寂悲涼。
從大婚那日起，她與霍璟寒便同院不同房。
他們不像夫妻，更像是同窗好友。
時已卯初，天依舊如漫無邊際的黑布。
霍璟寒推開虛掩着的房門，卻見季忱夏端坐在榻上，眼中不由划過一絲詫異：「你怎麼會在這兒？」
季忱夏抬頭，布滿血絲的雙眸看了他好一會兒，正想要說什麼，可剛一起身，眼前就天旋地轉起來，一頭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