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向晨昏》[荊棘向晨昏] - 01 苦色

  「晶晶,別玩了!趕快跟我回去!你們家着火了……」
  胖嬸從冰凍三尺的河面上,將正在和幾個小學同學一起玩着爬犁的荊晶,一把拉了起來,轉身就跑。
  一路上,荊晶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被胖嬸使勁兒地扯拽着,不敢有半口歇息,徑直往老宅的方向跑着。她塔拉着兩隻比自己腳大一碼的棉鞋,鞋底板兒下一直打滑兒,跌跌撞撞、斷斷續續地摔了四五個大跟頭。
  院內院外進進出出、撥水灑雪的伯伯嬸嬸吵雜着,一直燒到煙囪頂、蹭蹭往天上躥着的炎炎火苗,各種傢具被褥衣物接二連三被點着、焦炭熏糊的味道,屋後幾株荊棘樹的枯枝霹靂吧啦的聲響……
  「我爺爺呢?爺爺……」
  胖嬸死死地摟着荊晶,阻止着只屬於童年天性的衝動。
  她們和在一旁圍觀的其他婦女和小孩,站在屋外遠離火源的地方。
  荊晶的雙腳全部沒在厚厚的雪地里,凍得幾乎沒有什麼知覺了。
  ……
  過去的10年里,荊晶一直生活在繁華的遙河城外,貧困偏遠山區深處的這個小村裡:荊村。
  遙河的一條支流,源遠流長,糾纏着蜿蜒盤旋的荊棘山,鬼斧神工地形成了十個天然般的渡口。
  荊村就坐落在遙河正好流經此處的第三個渡口處。
  簡單、自然,安寧,祥和,充滿生機的童年,總是被孩子們的視角,演繹得很漫長。
  荊晶總是會惦記着、盤算着:
  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夠長大?
  要快點、再快一點長大,才好。
  等長大了,一定要去荊村的外面,走一走。
  七歲的生日一過,父母就把荊晶送進了村裡唯一的一所學校:荊村小學。
  那之後的第二天,他們就又收拾起大包小裹的行李捲兒,坐上長途大巴車,去外地打工了。
  留下了,荊晶和爺爺,一老一小,守着這老宅院子里的四間磚瓦房和屋子後面的一畝三分地。
  當然,還有阿木:它是鄰居胖嬸家大黃剛生了一窩裡個頭最小的那一隻狗仔兒。
  每個春節,荊晶的父母都會回來過年,一大家子人團聚在一起。
  他們還總是會帶回來很多「城」里的特色年貨。
  而,他們口中的那些各種「城」的新鮮名字,荊晶和爺爺,從來就沒有聽過。
  那時,荊晶始終都覺得,不管是什麼城,都沒有「遙河城」這個名字,叫起來好聽。
  小時候,爺爺常常會抱着荊晶,坐在滿眼星光燦爛的小院兒里。
  「爺爺……荊村外面是什麼樣子啊?」
  「小晶啊,不管外面的世界有多好,你要記住,那天上的銀河、這門前的遙河,才是最美麗的地方。」
  「爺爺……這野酸棗,怎麼那麼苦啊?」荊晶含着一枚還沒有長成熟的荊棘果兒。
  「別吃了,趕快吐出來!」爺爺將帶着兩排小牙印兒的果子,捧在手裡,說,「小晶,看清楚,這種顏色,就叫苦色!」
  ……
  每個春節,隔壁張家村裡的大伯大媽,會帶着大哥哥、二姐姐;二伯二媽,也會帶着三姐姐、五弟弟,一同趕過來,聚到荊村,來過大年三十兒。
  十幾口子的人,熱熱鬧鬧地圍坐在那張和爺爺年紀差不多歲數的大圓桌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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