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選阮凝煙晏淮》[精選阮凝煙晏淮] - 第1章(2)

再抬眼時漠然至極:
「謝世子一直說我咄咄逼人,我逼過阮姝蘭什麼?」
謝寅看着往日總拽着他衣袖喚他表哥,與她撒嬌耍賴的阮凝煙滿臉冷漠地看着他,他忍不住皺眉:「表妹…」
「不敢攀世子貴親。」
謝寅被打斷話差點噎住,只能忍着氣道:「凝煙,你別這樣。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有什麼話我們回去再說…」
「為什麼要回去?」
凝煙毫不客氣,「我行得正坐得端,沒什麼不可見人之事,謝世子既然這般理直氣壯,何懼人前對質?」
「凝煙!」
謝寅見她油鹽不進有些生氣,「你別任性。」
阮凝煙冷了眼。
又是這句話,又是叫她別任性。
她上輩子簡直聽得夠夠的。
阮凝煙言語陡然尖銳:「我與世子講道理,世子說我任性,我若是任性之時,世子是不是又要說我跋扈不講道理?」
「人之生也直,心直則身直,可立地參天,君子仰不愧於天,義以方外。」
「謝世子要是問心無愧,坦蕩光明,覺得你從無冤枉我之說,䧿山之事也非你之過,那你又何必拿任性二字來堵我的嘴,還是世子早知理虧,只是仗着表兄妹情誼,拿你我二人之間的親緣逼我退讓?」
「我沒有!」
「既然沒有,你怕什麼?」
滿室皆靜,惟獨晏淮戲謔笑了聲。
他有些散漫地瞧着小姑娘跟只張牙舞爪的貓兒似的,將謝寅問得啞口無言,眸中瀰漫著笑,連下顎輕揚時也綳出一絲帶笑的弧度。
阮凝煙彷彿得了鼓勵,下意識挺直了背脊,學着初見晏淮時他滿是冷冽睥睨的神情。
「你總說我欺負阮姝蘭,敢問謝世子,阮姝蘭入京這半年有餘,我做了什麼事情讓你覺得我欺負她?」
「你……」
謝寅張嘴就想說什麼,可話到了嘴邊腦子裡卻一片茫然。
他曾有幾次去阮家時看到阮姝蘭落淚,一問她便吞吞吐吐,問她是不是受了委屈她也只掉眼淚,而且阮姝蘭跟凝煙相處時總是怯生生的紅着眼圈,凝煙又總是發脾氣。
謝寅便下意識覺得是凝煙欺負了阮姝蘭。
可要說凝煙怎麼欺負了,又做了什麼,謝寅居然一時間根本說不出來。
凝煙見狀嘲諷:「怎麼,謝世子啞了?」
謝寅張了張嘴,滿是羞窘:「我哪能知道你在阮家做了什麼,反正你就是欺負她了,要不然她怎麼會每次提起你時就落淚?」
「姝蘭身世凄苦,以前過的也甚是清貧,她好不容易才回到阮家,她也是你親姐姐,你為何不願善待於她,非得咄咄逼人,讓她連二房院門都進不去,只能委屈待在大房那邊?」
「難道不是她為了黏着阮瑾修才留在大房。」凝煙嗤笑,「況且我憑什麼要善待她,她算我哪門子的姐姐,她不過是……」
「凝煙!」
阮姝蘭聽到阮凝煙的話時心中就是一咯噔,眼見她要說出不該說的,急得就掛着眼淚打斷。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也知道我不該回阮家,我不該碰了夫人的長明燈,更不該央求着阿兄帶我去靈雲寺,你不喜歡我,我往後都避着你。」
「你我是至親姐妹,又都是阮家血脈,父親已經走了二房只剩下我們兩人,我們本就該彼此照顧,你別說氣話,伯父和祖母知道後會生氣的……」
阮凝煙聞言看着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看着曾經高高在上,一掉眼淚就能讓她萬劫不復的女人。
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想拿阮老夫人和阮鴻來壓她?
她居然還敢提父親?
她哪來的臉!
「我從不說氣話,我只是想要謝世子明白,我阮凝煙從來沒有對不起你阮姝蘭!」
阮凝煙坐在四輪車上毫無半點心軟,只神色厭惡,
「半年前你跟着三叔從安州回來,說是我父親在外留下的血脈,你拿着我父親跟你阿娘當年露水情緣留的情信,哭着說你阿娘死了你無處可去。」
「你跪在府中哀求,說你只是想要有個棲身之地,我見你可憐答應下來,伯父和祖母為保國公府聲譽,逼我對外說你是我母親身邊良奴生的女兒。」
「我本不願跟你計較,又憐你無法抉擇自己出身,聽從伯父他們的話,讓你以外室女充作庶女得享國公府女娘的體面,可是你不該這麼欺我。」
阮姝蘭腦子裡嗡的炸裂開來。
整個錢家前內堂都是嘩然。
謝寅不敢置信:「你胡說什麼,什麼外室女?」
「阮瑾修難道沒有告訴過你,阮姝蘭的生母根本就不是我母親身邊良奴,也從未納入過阮家大門。」
謝寅猛地看向阮姝蘭。
「我不是,我是阮家庶女…」
「那你可敢去官府調看你生母籍書,又可敢把她的納妾文書拿出來?」
阮姝蘭被凝煙問的臉煞白。
她回到阮家之後,一切都格外順遂。
阮鴻他們讓她充作二房庶女,阮凝煙又是個耳根子軟的,幾人纏磨一陣她就算不高興也還是答應了下來。
二房除了阮凝煙外就在沒有別的能主事的人,只要凝煙信了她身份,阮鴻他們自然也不會多費工夫去安排她生母籍貫出身,更沒有去全了納妾的文書之物。
如今這些東西都成了板上釘釘的鐵證。
阮姝蘭這副心虛至極的樣子落在其他人眼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那阮家居然真的以外室女充作庶女!
謝寅緊緊咬牙怒聲道:「你居然騙我?」
「我沒有……」
阮姝蘭想要去抓謝寅衣袖,卻被他猛地拂開,
「你居然是個外室女?!」
他看着眼前之人淚眼朦朧,再無往日憐惜。
謝寅喜歡阮姝蘭柔弱善良,憐惜她過往清苦,可那前提是她是良家出身,而且天真柔善,性情單純,可阮姝蘭卻在這麼大的事情上面騙了他。
一個身份不明來歷可恥的外室女,他堂堂鋮王府世子卻將其當個寶。
哪怕不用抬頭,他都能感受到周圍那些恥笑目光。
更能想到今日之事傳揚出去後,他會怎樣被人嘲笑。
謝寅只覺怒氣沖頭:「賤人!」
阮姝蘭臉上血色盡消:「阿寅哥哥。」
「別叫我!」
謝寅滿是嫌惡地甩開阮姝蘭想要拉他的手:「凝煙,我不知道……」
他想解釋,想說他不知道阮姝蘭身份。
可阮凝煙卻只是面色嘲諷地看着他,絲毫沒有想要給他台階下的意思:「那表哥可真蠢。」
「你!」
「被女子哄騙是蠢,被阮瑾修欺瞞是蠢,不知真相就替人出頭更是蠢上加蠢。」
謝寅被罵得臉乍青乍白。
眼見周圍人憋着笑意肩頭抖動,他怒極羞憤之下轉身就走。
晏淮伸手支着頭,長睫微落帶起一片笑意。
這小海棠,還挺凶的。
見謝寅居然跑了,阮凝煙愣了下才恍惚過來,她居然將人給罵走了。
她手心有些微顫,下意識抬頭去看上首的男人,就見他支頤揚唇,溫和散漫,那雙墨色劍眸望着這邊時,像是滲進了四周搖曳的光影。
晏淮在笑。
凝煙有些狂跳的心忽地就平靜了下來,不知為何添了底氣:「姨母,我不喜歡錶哥。」
鋮王妃本就是個偏心眼的,半點不覺得她傷了自家臉面,只是心疼說道:
「不喜歡就不喜歡,你表哥這般親疏不分,好賴不辯,被個賤人幾句話就糊弄着欺負你,他就是個沒腦子的。」
「還有阮家,阮鴻居然敢拿外室女冒充庶女逼你認親,他們這麼欺你,我跟阮家沒完!」
見鋮王妃毫不猶豫就護着她,阮凝煙紅着眼圈險些落淚。
上一世也是這樣,她毀容斷腿之後,姨母瘋了似的尋阮家麻煩,差點提刀殺了阮瑾修,就連謝寅也險些被她打死。
明明這麼疼她護她,可姨母突然病逝,她卻是被關在那廢棄院子里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見凝煙突然掉了眼淚,鋮王妃慌了神:「怎麼哭了?」
阮凝煙靠在她懷裡哽咽,那哭聲不似嚎啕,低低啜泣卻惹人心疼。
鋮王妃心都被哭得擰巴了起來,摟着凝煙就哄着:「乖乖,別哭,姨母替你做主,沒人能欺負你……」
晏淮看着伏在鋮王妃懷裡的凝煙,原本散漫眼眸落下陰影。
他坐直身子開口時,那嗓音凜冽中帶着滲人的涼:
「本督記得這外室屬私通,其子女私合而生,不得族眷,你們錢家這門檻是做得太低了,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來赴宴,也不怕沾了晦氣。」
錢寶坤無辜躺槍,臉色漆黑。
旁邊錢夫人也是氣怒盈眼,今日她本來宴請的是阮大夫人,可是阮老夫人早起身子不適,阮大夫人要留在府中侍疾,便讓這庶女來了。
她原瞧着來的是個庶女已經有些不喜了,可看在那阮瑾修對這妹妹頗為看重,又是親自送到府前與她見禮後才離開前去當值。
錢夫人這才忍了下來,可誰能想到這上不得檯面的居然連個庶女都不是。
阮家叫個外室女來給她兒子新婚道賀,他們存的是什麼心思?!
錢夫人忍着怒氣開口:「我錢家的帖子是送給阮家大房的,可沒喚什麼阿貓阿狗過來,來人,請這位阮小姐出去。」
「錢夫人……」
阮姝蘭慘白着臉,見沒得應聲,她只能扭頭看向凝煙,「妹妹,你當真要這麼絕情?」
「我呸!」
凝煙剛想抬頭,就被鋮王妃摁了回去。
「我家凝煙可沒你這種不知根底的姊姊!」
「滾回阮家去,別在這裡丟人現眼,待會兒我會親自去阮家跟他們說你的事情,我倒是要看看他們阮家多大的膽子,竟敢讓你來礙我阿姊的眼!」
見鋮王妃話落,那阮姝蘭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掛着眼淚哭得梨花帶雨。
錢夫人滿臉晦氣怒道:「府里的下人呢,都死了嗎,還不把她給我轟出去!」
外頭連忙有下人涌了進來,直接將阮姝蘭團團圍住。
周圍所有人都看着她,那滿是鄙夷的目光讓得她渾身發抖。
完了。
她的名聲全完了。
都是阮凝煙!!
她明明已經有那麼好的出身,明明已經有最好的一切,她明明都享用了那麼多年榮華富貴,讓一讓她又能如何。
她為什麼還要毀了她!!
阮姝蘭嘴唇都咬出了血來,死死看着阮凝煙時,眼裡是掩飾不住的恨意。
她只恨不得能殺了阮凝煙,可下一瞬就覺得臉皮猛地一疼,一道茶盞飛落在了她額前,伴隨着冷漫肅寒的嗓音。
「再這般看她,本督剜了你的眼。」
阮姝蘭慌亂抬頭就撞上男人黑眸,只輕輕一瞥,瞬間讓她從頭髮絲冷到了腳底。
她恍然就想起京中關於晏淮的傳聞,聽說他殺人如麻,冷戾陰暗,凡是落到他手上的人皆是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阮姝蘭慌亂至極,連忙捂着腦袋上的血轉身朝外跑了出去,而喜堂里其他人見到晏淮突然動怒都是心神一緊。
晏淮抬眼時神色泛着沉:「看什麼,本督臉上有畫兒?」
眾人齊刷刷地移開了眼。
他起身走到朝着凝煙走去,那高人一等的身形讓得鋮王妃下意識護住凝煙。
晏淮卻沒理會,只臨過門前時,玄色鶴氅落在凝煙腳邊驟停。
「想對阮家做什麼,放手去做,本督在別莊與你說的話都算數,若是受了委屈鋮王府護不住你,就來城南積雲巷找本督。」
阮凝煙垂着腦袋沒吭聲。
「阮凝煙。」
他低聲喚她的名。
明明沒什麼怒氣,可凝煙卻是頭皮一緊。
「知道了……」
「嗯?」
「我說知道了!」
「與誰知道了。」
凝煙臉頰漲紅,「……阿兄。」
「乖。」
晏淮目光回溫,伸手輕拍了下小姑娘發頂,
「都聽見了?」
他回首看向廳堂之內,「阮家凝煙從今日起便是本督義妹,本督這人護短,也不怎麼講道理,往後諸位大人和夫人記得叮囑家中人,平日里多讓着我家小孩兒一些。」
「她若難過了,本督也不好讓大家太開心。」
眾人:「……」
晏淮也沒管那些人神色,只側頭看向錢寶坤:「今日叨擾錢尚書了。」
「不敢,晏督主既然來了,不如留下喝杯喜酒?」
「你既盛情,那本督就留下?」
周圍那些原本瞧見這煞神已經打算走了正鬆口氣的人,聞言都是對錢寶坤怒目而視,就連錢夫人也恨不得能直接撓禿了他頭髮。
錢寶坤心裏苦,他就只是隨口說說而已,禮貌客套挽留一句,可誰知道這晏督主不講武德!
晏淮見錢寶坤臉上笑容綳不住,哂笑了聲:
「這喜酒就不喝了,今日掃了錢尚書的興,晚些時候本督會叫人送賀禮過來,連着本督義妹一起,算是為打攪令郎大喜致歉。」
「不用了不用了,督主能來已是喜事……」
「那本督留下沖個喜?」
「……」
阮凝煙偷瞧着錢尚書那瞬間僵硬的臉,哪怕強忍着也險些笑出聲。
她眉眼剛彎,就對上晏淮看過來的目光。
他似乎在笑,眸色清潤溫和,眉弓挑起弧度,朝着她勾了勾嘴角。
凝煙連忙眼尾拉平。
晏淮頓笑,小慫包。
「行了,與你玩笑的,本督在這兒耽擱得也夠久了,還得進宮去見陛下,就不留了。」
「我送督主。」
這一次錢寶坤一句廢話不敢多說,馬不停蹄就跟了上去,親自將這瘟神送出去。
鶴氅翩飛,晏淮一行下了門前台階,外頭突起一陣春風,吹得掛在門外的紅綢輕輕搖曳。
阮凝煙有些呆怔地望着他離去的方向,想着她剛才的那個笑。
晏淮他……
好像是在逗她開心?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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