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蜿蜒的血跡，絲絲縷縷，像一道魔咒，觸及他的鞋底，讓他無法動彈。
他咬緊牙關，看着面前髮絲凌亂的看不清臉的女人，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當分別如此相近之時，盛璟終於知道，他從未想過，季晴歡會離開自己。
人在驚慌到極致，竟是漠然的冷靜。
直到管家匆忙而來，看到這一幕臉色煞白，幾乎當場暈厥，足足過了一分鐘，他轉頭對下人喝道：「叫救護車，快！」
這一聲冷喝讓盛璟回過神來，他上前一步，將鮮血淋漓的女人抱在懷裡，靜靜的蹲在那裡，不作聲，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季晴歡的血，一點點涼下去，不再流動，盛璟向來一塵不染的身上，被血跡染得不成樣子。
男人半跪在那裡，像是來自亘古的頑石，風一吹，便能消散而去。
管家站在一邊，卻也知道現在說任何話，都是徒勞。
只是他在心裏嘆了口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救護車的聲音逐漸逼近，盛璟終於有了動作。
他動作極輕柔的將季晴歡抱在懷裡，一步步朝着門口走去，將懷中人放在擔架上，沉默着坐上了救護車。
看着醫生給季晴歡套上氧氣罩，護士不斷的在確定她的情況，盛璟坐在那裡，看着眼前的兵荒馬亂，只覺得像是一場不真實的夢境。
曾經清冷絕色的季晴歡，受萬人追捧的季晴歡，被他愛到了骨子裡的季晴歡，靜靜的躺在那裡，生死不知。
少年時他對季晴歡有多愛，現在便有多後悔。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的原因，她還是那個簡家小姐，會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是他，得到了不懂珍惜，放任她從雲端跌落塵埃。
是他，在外看慣了別人的吹捧和崇拜，起了要試探季晴歡能愛他到什麼地步的歹心。
是他，抗不住誘惑，將那個如星兒閃耀，夜空長明的季晴歡，變成了一片死氣沉沉的冰冷湖水。
如果他能和何嬋早點斷了，季晴歡怎麼會有被人找上門指着鼻子罵的經歷。
如果他早些發現季晴歡的不對勁，又怎麼會直到她失去記憶，才明白自己的心。
可那麼多如果，都不會成真。
護士和醫生略帶焦急的神色，讓盛璟猛然意識到，季晴歡，也簡真的要離他而去。
醫院門外，盛璟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身體里的悔恨和惶恐，以及害怕季晴歡再也不能睜眼的絕望，化作無數負面的情緒，在他心上撕扯噬咬，痛到無法呼吸。
季晴歡，你別離開，我真的知道錯了。
盛璟抬手捂住眼，曾經冷漠不耐的男人，在商場上無往不利的男人，此刻竟抽動着肩膀，無聲哀嚎。
管家靜靜的站在不遠處，他讓人攔下了所有媒體，必要時刻，激進的手段並無不可。
他看着季晴歡和盛璟一起長大，步入婚姻的殿堂，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一個躺在手術室生死未明，一個在眼前拋下所有包袱，痛不欲生。
世事變幻無常也無測，沒人想到，曾經的一對璧人，會以這樣的結局收場。
手術室的門開了，盛璟轉頭看去，眼裡，是無盡的希冀。
可管家在旁，看着醫生的神色，心裏驀然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很抱歉，我們已經儘力搶救，但病人已無自主性呼吸，腦電波消失……」
盛璟周身的光，好像一瞬間被吞噬殆盡，再熱烈的陽光，也照不亮他片刻。
沉默了一會，他艱澀的出聲：「這，是什麼意思？」
「現在我們只是用藥物和呼吸機維持着病人的最後生機，一旦失去這些支撐，病人便會死亡。」
「司先生，您需要做決定了，是繼續維持，還是讓她安心離開？」
第十二章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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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走廊上，是死一般的寂靜。
盛璟沉默的時候，身上不斷散發著鋪天蓋地的暴戾和殺意，站在他對面的醫生在這樣的壓力下，背上不自覺的滲出了冷汗，大氣都不敢喘。
管家在一旁依舊沒有做聲，只是一絲不苟的看着盛璟的神色變化，生怕他一怒之下，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
盛璟此時此刻，理智確實在崩潰的邊緣，他看着醫生，心裏甚至在想，是不是他醫術不精，才救不回季晴歡的命。
目光落在緊閉的手術室門上，盛璟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開口：「繼續維持下去。」
他不信，季晴歡沒有醒來的可能。
哪怕那可能只是千萬分之一，他也要試試。
他的星星，不能滅，不準滅！
醫生立馬轉身進了手術室，他一秒都不想多呆在盛璟這尊活閻王面前。
盛璟看着手術室再度亮起的燈，轉頭對管家說道：「醫院外的媒體，只要有一家敢報道夫人的事情，就讓他們消失在溪城。」
管家點頭應下，然後下去安排各種事宜。
盛璟的電話突然響起，他瞥了一眼，是何嬋。
這兩個字落在盛璟眼裡，頓時帶起他的滔天恨意，這個人，還敢打電話給他！
盛璟伸手掛斷電話，然後坐在了走廊的長椅上。
他吐出一口氣，何嬋這個人，在他心裏，已經徹底列入了黑名單。
至於後續的報復，盛璟閉上眼，臉上隱隱有肅殺之意。
他執掌司家七年，解決董事會的排擠，硬生生以一己之力將司家拔高了一個層次。
暗地裡的手段，除了極為信任的心腹，誰也不知。
旁人只以為他冷淡沒人情味，卻不知道在這層表皮下，隱藏着多深的兇狠毒辣。
天色將明，盛璟一夜未眠，季晴歡已經被推入了重症監護室。
女人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連接儀器，看上去讓人心驚不已。
盛璟將手掌貼在玻璃上，嘴裏喃喃低語：「星兒，原諒我將你留在人間。」
如果你真的不能醒來，我完成該做的事，便陪你一起走。
這一次，我一定不會鬆開你的手。
醫生站在他不遠處，輕聲道：「司先生，最多半年，如果病人還沒醒來，就再無可能了。」
半年么。
盛璟眉眼間半是欣慰半是蕭瑟。
原來，上天還願意給他的星兒半年時間。
也給了他半年的折磨。
六個月，一百八十天的倒計時。
每一分每一秒，都能讓他在希望和絕望中反覆煎熬。
盛璟乾涸的嘴唇動了動，他問：「我可以進去嗎？」
在醫生的允簡下，他穿着無菌服踏入了病房。
季晴歡的呼吸幾不可聞，盛璟緩緩的蹲在床邊，握住她的手。
星兒，我會堅持到你醒來前的最後一秒。
你在那顆星星上走了一遭，就回來，好嗎？
求你，別丟下我。
第十三章收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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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璟回了公司，可身邊的人員工都覺得他變了，依舊是冷着臉的男人，眼裡卻沒了那份玩世不恭，而是帶上了幾分認真的神色。
只是他下達的第一個命令，卻讓所有人覺得不解。
「列出簡家所有資產，一樣一樣收購回來。」
秘書拿着平板欲言又止，還是沒忍住說了出來：「總裁，這樣的收購於我們公司毫無意義，所得遠遠低於風險，董事會那邊不會同意。」
盛璟眼眸微抬：「簡家百年招牌，如果這點都看不清，讓他們來找我。」
秘書鬆了口氣，快速走了出去。
她知道季晴歡出了事，只是具體她不了解，剛才那一瞬間，她還以為盛璟為了夫人，才做出這麼不理智的事情。
可事實，並不像她想的那樣？
盛璟坐在辦公室，看着窗外的高樓林立。
星兒，這是你醒來之前，我為你做的第一件事。
簡家的倒台，盛璟沒有插手，那時他還沒有完全掌控司家這個龐然大物，季晴歡知道他的難處，從未在他面前提出過幫忙的請求。
但盛璟後來才知道，季晴歡的父母，拼盡了全力也沒能力挽狂瀾，直到簡家徹底失勢，季晴歡才知道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
這是季晴歡的遺憾，盛璟一直知道。
只是後來，他連季晴歡都不甚在意，又怎麼會去想到讓簡家重振旗鼓，填補她的遺憾。
盛璟眸色轉暗，這些年來，自己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放棄曾經那麼喜歡的季晴歡？
就在這時，門外的聲音扯回了他的思緒。
「何小姐，您不能進去。」
「我警告你，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琛哥，耽誤了這件事，我讓你丟掉這份工作你信不信！」
何嬋不像從前那般舉止有禮進退有度，或簡，現在她終於顯出了本來的無知和跋扈。
盛璟面無表情的拉開門，聲音聽不出喜怒：「有事找我？」
「總裁…」秘書表情有些無奈。
盛璟朝她點了點頭說道：「這裡我來處理，你去忙。」
何嬋卻以為自己在這場較量中佔據了上風，看秘書的眼神里透露着得意。
盛璟轉身往回走，坐在了寬大的書桌後面，緊抿着唇，看上去跟往常沒有分別。
若是季晴歡在這裡，定然會看出盛璟此刻蓄勢待發的怒火，可何嬋卻毫無所覺。
她走到盛璟身邊，就想往他身上靠，卻被男人一根手指抵住了肩膀：「有什麼事，說吧。」
何嬋就着這個姿勢，微微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