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我娘在廟裡拼了命生下來的。
那時，她被一個大官老爺的正頭太太追着報復，只能收拾行李馱着九個月大的我跑路。
臨產前，廟裡的老尼姑心善，將角落廢棄的院子給我娘生產。
在掛滿蛛網的破舊屋子裡，我呱呱墜地。
我娘帶着我在她老家生活了很多年。
她一個女人帶着孩子，難免會有流言蜚語。
於是我問她，我為什麼沒有爹，我爹是誰。
我娘窘迫地撓了撓下巴，說那時同她尋歡作樂的有錢老爺實在太多，記不清了。
我說你要不看看我長得像你哪個恩客，回憶一下。
1我娘笑着打我一下，說她在北平的恩客那麼多那麼多，哪裡還記得那些人的臉。
她還說，自己曾經可是全北平最大舞廳的台柱子，有許多人都等着看她唱歌呢。
她雖然年紀大了，但依舊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我十四歲那會還有人上門說親。
娘擺擺手婉拒，說自己上半輩子情情愛愛實在看的太透，不想再和別的男人搭夥過日子。
我從帘子後探出頭來，問她到底有幾個男人在我親爹的疑似名單里。
她笑罵道：「你是我的娃，沒有親爹，讓親爹上一邊去吧！」
雖然我依舊很好奇，但我同我娘從小相依為命，她說我沒有，我便沒有吧。
又過了幾年，娘的身子骨愈發不行了。
村裡的郎中說，她這是年輕時不愛惜自己，傷了底子。
娘吹鬍子瞪眼地辯駁：「站着說話不腰疼，那會若是不拼了命賺錢，如今哪能養大我們月鶯。」
老郎中開了幾幅房子，說這是治標不治本，只能吊著娘的命。
我一邊熬藥一邊掉淚。
娘替我擦掉眼淚，抽出枕頭下的玉佩放到我手上。
「若是娘哪天不在了，你就帶着這個去找北平的秦老爺，他會給你一個庇身之所。」
我面露恐懼，北平那麼大，我要如何去找人？
「你可以的，月鶯，你像我，我同你這般大的時候已經將北平的地皮子踩熟了，你也一定可以。」
她劇烈地咳嗽幾聲，又叮囑了我幾句。
娘終究還是沒熬過除夕便走了。
她走的時候沒多少痛苦，只是眼睛直直地望着遠方，像是在等誰。
是在等我父親，還是別的什麼人呢？
我獨自一人處理了她的後事，將我們住的宅子盤了出去，帶着那塊玉佩就坐上了前往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