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冰城雪白一片，厚雪掩蓋了天地。
寒風似能透過羽絨服扎進紀予歡的四肢，激起刺骨的疼。
她想着背包里的診斷書，心便複雜的揪在了一起。
「骨髓腫瘤」。
紀予歡想不通，她明明什麼壞事都沒做，為什麼會得這種病？
醫生的話響在耳邊——林小姐，我知道世錦賽要來了，但我還是建議你告訴陸教練，直接退役住院治療。
她的腦海一片混亂，要告訴陸澈嗎？
冰心花滑俱樂部。
紀予歡剛進門，前台就帶着笑道：「恭喜你。」
紀予歡有些詫異，就聽她說：「陸澈教練收莫新月做弟子了！恭喜你多了個小師妹。」
紀予歡一愣，心中莫名一沉。
她從沒聽陸澈說起過這件事。
而莫新月，這是她最不喜歡的選手，每次比賽都耍手段，沒有一點競技精神。
但……莫新月本身實力不錯，最關鍵是她才20歲，正處於花滑運動員的巔峰時期。
而自己25了，對運動員來說卻已在退役邊緣。
想到這，她微微攥緊了手。
走到陸澈的辦公室，裏面空無一人。
紀予歡推門而進，目光落在最醒目的獎牌陳列柜上。那上面都是屬於她的榮耀。
大獎賽金牌，四洲賽金牌……
所有金牌都閃閃發光，唯獨最上方缺了一塊。
那裡本該放的，是花滑運動的最高榮譽——世錦賽的金牌。
陳列柜上早早就做好了位置，她卻一直沒有把它拿回來。
紀予歡的目光定格在那裡，眼神掙扎。
她不想放棄，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世錦賽的機會了……
如果陸澈知道了她的病，肯定不會再讓她繼續比賽。
紀予歡呼出一口濁氣，決定將病情隱瞞下來。
走出辦公室，紀予歡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前往冰場訓練。
剛剛上冰，她的腳踝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這些年來，成千上萬次的跳躍和旋轉，無數次的摔倒早已讓她的腳踝變形。
就算平時走路都疼，但她只要站在冰場上，心裏也不知哪裡來的無窮動力，所有的痛苦便可以忽略。
滑行，旋轉，跳躍。
她一遍遍練習，卻在嘗試高難度的3F-3T的跳躍時，狠狠摔倒在地。
腳踝處劇烈的疼痛傳來，紀予歡咬牙爬起來回到更衣室。
從柜子中拿出止疼噴霧，彎腰那一刻，她眼前猛的一黑。
紀予歡手撐在櫃邊，耳朵一陣蜂鳴，鼻腔一麻，鼻血一滴滴滴在地上。
她心中一慌，連忙扯出紙胡亂堵住鼻子。
腦中的眩暈讓她不得不坐在地上，靠着柜子。
她閉着眼，渾身無力。
不知過了多久，柜子背面突然傳來一個刺耳的女聲。
「教練，可不可以讓我滑《春之祭》？」
紀予歡猛地驚醒，這是莫新月的聲音。
「《春之祭》是紀予歡的成名作，你不知道嗎？」熟悉的低沉男聲隨之響起。
是陸澈。
紀予歡的心突得一緊，這一刻才真的意識到，陸澈成了莫新月的教練。
從她18歲來他手下訓練，陸澈一直只有她一個弟子。
她一直以為，這個特例會持續到她退役。
持續到她嫁給他。
現在，這個特例被陸澈親手打碎了。
「我知道，可我真的很喜歡這個節目，從小我就希望能滑一次。」
莫新月的話聽起來單純無比。
紀予歡將頭靠在冰冷的衣柜上，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容。
每個選手的節目都獨屬於一個人，從來沒有一個選手滑另一個選手的節目的先例。
她知道莫新月一直以來都不甘心被自己壓了一頭。
這樣問，不過是問陸澈她能不能取代自己。
紀予歡不自覺屏住呼吸，卻聽見陸澈聲音冰冷響起：「好。」

第二章適合

這一刻，紀予歡恍若全身血液都凍結了。
她一動不動，直到他們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眩暈的感覺又一次淹沒而來，紀予歡拿出手機，點亮了屏幕。
手機壁紙上，18歲的她和26歲的陸澈笑得燦爛。
這是她當年用《春之祭》奪冠時，和陸澈的合照。
紀予歡怔怔望着合照上陸澈唇邊的笑容，直到手機屏幕的光滅了，她的眼睛紅了。
又過了幾日，便到了紀予歡的生日。
她從郵局收到了人在國外的雙胞胎妹妹林曼寄來的禮物，眸光微暖。
父母不在以後，妹妹是她唯一的親人。
走進俱樂部，一路上紀予歡不知聽了多少次的「生日快樂」，卻一直沒有看見陸澈的身影。
直到她來到冰場。
紀予歡剛走到門口，一眼就看見場**的陸澈和莫新月。
接着，《春之祭》的音樂響起。
看着那些她曾無比熟悉的動作被莫新月做出，紀予歡愣在了原地。
一顆心沉沉的下墜。
更讓她如鯁在喉的，是陸澈指導莫新月的時候，臉上滿意的笑容。
紀予歡默默不知看了多久，最後轉身離開。
她來到陸澈的辦公室，坐在沙發上等待着。
不知過了多久，陸澈才終於出現。
看見紀予歡，他皺了皺眉：「你怎麼沒有去訓練？」
紀予歡喉間微澀，輕輕說：「我現在訓練你也不會來看了，不是嗎？」
陸澈聞言抬眼看了紀予歡一眼，眼中黑沉一片。
他沒接話，只是從辦公桌上拿出一份報告遞給紀予歡：「我把世錦賽的資格給莫新月了，資料已經報上去了。」
紀予歡愣住了，臉色一點點蒼白下去。
這資格是她打着封閉針上場，拼着命才爭取來的。
髖部蝕骨的痛楚還沒消失，他就要把資格給莫新月，憑什麼？
她垂頭看向手中的報告，上面的理由加黑標註：莫新月比紀予歡更適合世錦賽。
「適合。」
紀予歡喃聲念着這兩個字，攥緊了手中的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