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桃桃》[覺醒桃桃] - 第1章

他「啊」了一聲,隨後整個人癱在了我身上。
我一時手忙腳亂接住他。
不會是舊傷又複發了吧?
他雙手環着我,頭擱在我肩上,熱熱的鼻息噴在我頸間,委屈巴巴地在我耳邊說:「我的腿好疼,忽然沒力了。」
「不是都快好了?怎麼又複發了?」
我焦急地就要扛起他進屋。
他緊了緊雙臂,頭埋進我頸間。
「好疼,別動,抽筋了讓我緩一緩。」
聲音悶悶的,像是忍疼忍得受不了了。
我只好乖乖站着,等他緩過這一股疼勁。
這一緩就緩了快半刻鐘,他人又沉,整個身子壓着我,把我腿都快麻了。
鍋中煮麵的水撲了出來。
我彆扭地偏過頭看了一眼鍋,「你還疼嗎?我得把面撈出來。」
說完我轉回頭,頓時眼前一黑,唇上若有似無溫軟的觸感一閃而過。
接着他鬆開了我,緩緩站直身體,眼眶微紅。
我詫異,竟是這般疼嗎?
我們坐在院子中,就着月色,嗦了一碗清湯寡水的素麵。
第二日,天微亮,我醒來,少爺人已不在床上,唯有一張紙條,上面寫着:
「不必再糾纏於此事,他們二人我自會救。」
「多謝照顧,若有來日,定報救命之恩。」
17
那日之後,我再也沒見過謝小寶。
沒了這五百兩的奔頭,我好像失去了方向。
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整個流民村該改名叫夜香村才是,幾乎所有村民都在跟我一起倒騰夜香。
床邊還放着許多小玩意兒,有張寡婦送的香囊,阿元送的荷包,還有幾片乾枯的葉子是王伯的小女兒送的,這小傢伙爹娘都還不會叫就會抱着謝小寶的腿叫哥哥。
床邊還靠着一把鋤頭,是村中稀罕張寡婦的叔伯送來的。
許是張寡婦來得勤了些,幾位叔伯得知後氣勢洶洶地來探望少爺,說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罵他小白臉。
臨走前留下鋤頭,說要和他在田間一較高下。
那時少爺的臉臭得不行,沒有和他們說一句話,我以為他沒放在心上。
哪知隔天我卻瞄到他躲在後院悄悄練犁地的動作,只可惜了沒能親眼看到他下地犁田,一定很滑稽。
我腦子整日渾渾噩噩,身子卻好像習慣了不停地勞作,不停地賺銀子。
沒幾日,我病倒了。
我拖着疲憊的身軀,拿上個小包袱就坐上回老家的牛車。
說來好笑,鬥了大半輩子的我娘和大夫人,竟因為我爹新納的年輕小妾統一陣線了。
不過,她們這次的火頭對準的不是新來的妾室,而是我那薄情的爹。
我算是明白了,這男人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能賊心不死。
阿娘胖了些,雖在大夫人面前還是有些唯唯諾諾,可她們倆竟能相安無事坐在一張圓桌上嗑瓜子是我沒想到的。
這次回老家本想將阿娘接走,結果阿娘嘆了口氣。
「阿娘老咯,一輩子在這宅院里,根也在這,走不動咯。」
「這大夫人也沒那麼討厭了,雖然也還是臭着張臉,好歹吃穿用度都沒剋扣你娘我。」
「偶爾還會溫上一壺酒,拉上我一起罵你爹。」
「阿娘這輩子也沒別的念想,就盼着你能好好地就行。」
阿娘生出了些白髮,笑起來眼尾有一道道細密的褶子。
我問阿娘,人沒了奔頭咋辦?
阿娘曬着衣服,拍打着衣服上的褶皺,毫不在意道:「你這孩子就是書讀多了才會多想。」
「人活着就為那碎銀幾兩,吃口好飯,喝口好酒。」
「別一天天地瞎想。活着就是奔頭。」
我在家中住了幾日養病,來時一個包袱,走時懷揣着三個,其中一個竟還有大夫人給的一包糕點。
太陽簡直打西邊出來了。
回到村裡,好多叔伯嬸娘等在我院門口,我一拍腦袋才想起來,竟是忘了給他們結月錢。
看着排着長隊等結錢的叔伯嬸娘。
我心中又漸漸升騰起了幹勁。
宮牆再高又如何,我娘和大夫人死敵都能化干戈為玉帛,說不定哪日我成了巨富連皇帝都要讓着我三分。
只要她活着,活着便有盼頭。
她活着就是我的奔頭。
阿娘說得對,做好眼前之事,一步一步向前,始終向前。
18
永元三十年。
北邊蠻族狄曆數次來犯,當今聖上軟弱,求和賠償歲幣。
我將夜香大業拓展到了南邊,開啟商船運糞先例,此後數條糞船穿梭於南北運河中。
永元三十四年。
我將主意打到了軍馬糞上,大慶戰馬百萬,官馬苑的馬糞堆積如山,我花費巨資上下打點馬政司的官員,每年獲利十萬緡。
同年,我阿娘催婚,拒之。
永元三十六年。
北方旱,糧食短缺,我將南方糧運至北方,由此廣開糧米鋪。
阿娘再次催婚,拒之。
永元三十八年。
初試海運,買絲綢、茶葉換回珍珠、瑪瑙,賺得巨額差價。
……
幾年經商,回憶起來,竟是第一桶金賺得最為艱辛。
有了錢,錢再生錢便順理成章了許多。
這幾年我再也沒見到過夫人,也沒見到過謝小寶。
只是蹊蹺的是,每年我都會收到一包袱銀子。
就一覺醒來在枕頭邊那種,包袱里還會夾着一張紙條:「安好,勿念。」
一看就是謝小少爺的筆跡,雖凌亂卻遒勁有力。
這人好生奇怪,我何時念想過他。
只是不知為何他匆匆來也不與我見上一面,好叫我問問夫人怎樣了。
我早已沒住在流民村,帶着大傢伙搬到了城內。
邊關戰事吃緊,華京依舊繁華一片太平。
只是朝廷為這歲幣,連年搜刮底層百姓和商人等,人人苦不堪言。
蠻族狄歷兵分兩路,一路主攻正面,一路揮師南下,直逼華京。
本以為賠償歲幣已是皇帝老兒能做的最軟弱之事,沒想到他還能讓人大開眼界,竟是棄城遷都了。
守城將士只剩下寥寥數千人。
城內剩下的全是手無寸鐵的百姓。一時間哭號遍地。
守城將士年歲不大,望着身後老的老,小的小,咬咬牙又挺了上去。
為達奇襲之效,狄歷蠻族抵至華京只余萬人,可各個驍勇善戰,不是我等能抵擋得住的。
第一日,守城將士用石頭往城門下砸,阻止敵軍爬梯,不日石頭消耗殆盡。
第二日,我吩咐小耗子讓底下夥計將收得的夜香桶收攏在城門,從各家籌得十幾口大鍋,現生火將糞水煮得滾燙。
又將糞桶搬至城門之上,傾瀉而下。
一時間城門外慘叫聲不絕於耳。
我站到城門上向下望去,大片敵軍趴在地上嘔吐,士氣低迷。
第三日,城內糞便被清空,眾人凄凄慘慘、惶恐不安。
原以為,所有招數使完後,我們只能死於敵軍的砍刀之下。
可第三日晚上,城外傳來了廝殺聲。
我站起身遠望,一小隊人馬從遠處一路殺過來,像一把尖刀刺破了敵軍陣營。
不多時,後方又趕到一隊人馬,兩隊合力包抄,一夜廝殺,終將敵軍盡數斬殺於城門外。
城門打開時,天色微亮,一伙人馬一擁而入,除了血腥味就是臭味。
城中百姓夾道歡迎,人人臉上皆是劫後餘生的欣喜。
為首之人穿着銀色鎧甲,騎在高高的馬背上,單手拉着韁繩,另一手握持滴血的銀槍。
一旁侍從舉着火把,火光搖曳中,他一半臉陷入陰影,另一半臉叫我看了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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