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

  不，他怎麼還會對她有任何情感呢？

  即便真的要有，也只有恨而已。

  清晨的陽光灑在他的側臉，她悄悄睜開眼，用一根手指，隔着幾厘米的距離，悄悄摩畫他的輪廓。

  便是這張臉，在她青春歲月里，留下過最美好的回憶。

  但也是這張臉，曾經用最冷酷的表情，說過最殘忍的話語。

  恍惚間，她覺得好像這樣躺在他身畔的靜謐時光，是回到了從前。

  然而男人清冷響起的話語，卻又猶如一盆冷水兜頭兜腦澆下，澆滅了她心中僅存的那一絲指望。

  「你心裏又在算計我什麼？拿到了錢，打算悄悄殺了我？還是打算讓你媽再將我趕走一次？」

  梁奔奔倏然睜眼，牢牢捏住了她的手腕。

  「疼……」她臉色瞬間煞白。

  顧音音下意識地想要用另一隻手反抗，但他卻突然又放開了手，她掙扎得過猛，一時脫力，往床下滾去。

  額頭在床頭柜上狠狠地磕了一下，煙灰缸隨之掉落，在她腦袋上砸出一聲清脆的響。

  梁奔奔立刻翻身而起，看見她腦袋上瞬間被磕出了血，忍不住叱罵一聲：「蠢貨。」

  她痛得直吸冷氣，語聲發顫：「你就真的這麼恨我？可是當年的事，難道就只是我和我母親的錯嗎？」

  「怎麼，你現在想說，是我的錯嗎？」

  五年來，梁奔奔沒有一日忘記過那些仇恨。

  當年顧音音母女是如何對他的，他總想着要一樣一樣全部報復回去。

  如今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被掃地出門的窮小子，他是沈氏集團的總裁，是整個鳳城足以隻手遮天的男人。

  可是，在面對這個女人的時候，他卻總是……一次又一次地破防。

第4章人活着，怎麼就這麼艱難

世界就這樣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顧音音在徹底暈過去之前，她好像聽見梁奔奔爆了一句粗口，衝過來將她抱在了懷裡。

  好溫暖……

  往事歷歷在目，如同電影蒙太奇一般，在顧音音的夢境中浮現。

  顧音音初次見到梁奔奔時，媽媽剛和沈爸爸領了結婚證，她和媽媽理所當然要搬去沈家。

  沈爸爸大概是媽媽交過的所有男朋友中，最有錢，也最溫柔的人了。

  他的兒子也跟他一樣，英俊，帥氣，彬彬有禮。

  她還記得沈爸爸溫和地跟她介紹着梁奔奔，「清嬋，這是你的哥哥梁奔奔，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那年，顧音音十五歲，梁奔奔十七，正是青春年少的時候，他如同早晨的第一縷陽光，澄澈，明媚，看一眼就讓人無法忘記……

  「顧音音你給我醒醒，再不醒過來，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一陣焦急的男聲將她的意識喚醒，顧音音睜開眼睛，看到雪白的天花板，鼻尖沁入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這裡是醫院么？

  她茫然地盯着眼前這個穿着筆挺西裝，氣質清貴的男人，突然有那麼一瞬間，她很想跟以前一樣，撲進他的懷裡大哭一場。

  然後聽梁奔奔輕輕的拍着她的背說：「不怕，有我呢。」

  但是她不能。他們之間已經相隔太遠，明明在眼前，卻像隔着千山萬水。

  人活着，怎麼就這麼艱難？

  見她醒了，梁奔奔緊皺的眉頭逐漸舒緩，又換上了一副老沉，刻薄的表情，挖苦着她。

  「不過是輕微腦震蕩，帶一點貧血而已，你就非得住進醫院來浪費我的錢，顧音音，你是故意的吧？」

  原本以為自己的心已經麻木了，可聽見他這樣說時，顧音音還是很沒出息地疼了一下。

  以前他從來不會在自己面前提錢，對於她的所有要求，梁奔奔都是有求必應的。

  心裏如同下着毛毛雨，陰沉陰沉的。

  顧音音垂眸，掀開被子，從床上爬下來。

  媽媽還在住院，她一定不能在這個時候浪費錢了。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沈先生，我……這就還你醫藥費。」

  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顧音音從衣服兜里拿出錢包，裏面只有一張一百的，還有三四張十塊錢的紙幣，這是她這周省下來要給媽媽買飯的錢。

  看到這樣乾癟的錢包，她寧願梁奔奔的煙灰缸再大一點，直接把她砸死過去。也好過在梁奔奔面前丟人現眼。

第5章報應

可是她不能死，她死了，媽媽就真的沒有救了。

  儘管媽媽做了那麼多錯事，可她也沒有辦法去怪她。

  一個人唯一不能選擇的，就是自己的父母。

  吸了吸鼻子，顧音音把錢全部塞進了梁奔奔手裡，梁奔奔繃著臉沒接，一甩手，一小把整整齊齊的紙幣灑了滿地。

  「把你的錢拿開，我怕髒了自己的手。」

  顧音音的身子僵了一下，她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大概過了幾秒的時間，她虛弱地笑笑，才輕輕地開口。

  「不臟，你們家留下的家產都被我媽賭博輸光了，我給你的，是我自己賺回來的，很乾凈。」

  梁奔奔的眉心擰得更重了，他感覺心臟被揪的生疼，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里隱忍着更大的怒氣。

  她低眉順眼的模樣，真像一條狗，與她多年前的意氣風發相比，真是諷刺的反差。

  梁奔奔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憋屈，看到她這樣死氣沉沉，真恨不得現在就掐死她，一了百了……

  顧音音沒有撿錢，只是微微側身，緩緩朝着病房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