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順此刻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方才四姑娘冒昧的舉動總也得有個說辭。思及此，李維順索性提高了嗓門。同時又心裏納罕，一時間竟也沒覺得這客人上門的禮數不對，只道是七爺着下人請來的。可是看這姑娘的打扮，多是新派人。徐家和新派斷沒有這樣的交情，一時間，不僅是四姑娘想錯了，就連李惟順心裏也多了一絲計較。徐秉清給唐笙安排了一間屋子暫住，說是這件事之後可以慢慢商量。自那個姑娘在屋前駐足復又跑開，屋內男人的神色就愈發捉摸不透，她本不是有意揣測，但多少覺得自己無端給他製造了許多麻煩。退一步來講，她的運氣不算太差，沒有因為這樣詭秘的遭遇而遇見雪上加霜的事情，這個男人至少是個講道理的人。……　……掌燈的時候，陳攏梅總算踩着小步子，哼着調子回來徐宅。她身段好，樣貌也是拿得出去裝點門面的。雖說嫁給徐家三房的老爺子，當初是委屈的。可如今這小日子過得還算滋潤，也沒人甩臉子給她看。唯一不順氣兒的，便是徐家那位正兒八經的夫人沒得早，陳攏梅進門後，又一門心思想在老爺面前掙名分，好容易得了老爺的心，沒想到那老傢伙這麼不中用，跟人喝大了，夜裡栽湖裡頭了。十八年災荒的時候，徐三老爺徐奧德還沒當「雅仁齋」的家。大房的徐斌才像是老太爺眼裡正兒八經的繼承人，那時節人心惶惶，往外頭一走，竟是些人吃人的事。也不知道誰透的消息，說是三老爺準備把他這些姨太太打發出去換糧食。徐奧德的兩房姨太太都私底下收拾金銀細軟準備走。陳攏梅也起了跑的心思，尋了由頭回了娘家一趟。她老娘卻教育她，嫁雞隨雞，說家裡也沒多餘的糧食伺候她。陳攏梅經了那一遭，反倒定了心思待在徐家，徐家三房再沒落，也不至於將她一個姨太太給餓死了。她現在想起來，那些姨太太們當真是頭髮長見識短，鬧災荒的幾年，若說這西安城裡，還有誰能養得起姨太太，也就徐司兩家敢誇得下這個海口。老爺就是咬碎了牙往肚裏咽，也斷不會做這種把自己姨太送出去這等沒臉的事。她嫁給徐奧德時候，徐秉清就沒了娘，她苦心孤詣的照料，也算他半個娘了。豈料這個徐秉清，如此不爭氣，自己是個病秧子，還不想着趕緊留個後。這徐家三房要是後繼無人，雅仁齋的生意還不得被徐家大房二房那兩口子拆吃入腹。陳攏梅眼角眉梢都帶了氣，從小碟子里抓了一把瓜子，一壁嗑一壁聽丫頭阿瑟講白日里的事情。「我當是怎麼回事呢？」陳攏梅陰陽怪氣道：「看不上我選的人，自己倒惹回來一身騷。」陳攏梅話說的難聽，也不避諱着下人們。方才給她講這些的丫頭阿瑟低下頭去，「四姑娘來了一趟，瞧見七爺房子里有個女人，便跑走了。」陳攏梅心裏暗自嘀咕，這到底是個什麼來頭？連七爺的屋子都進了。論潑辣，她比不上徐家二房的夫人魏良，可她也有意向對方學上一學，魏良不就將二房上下治的服服帖帖的。哪個敢有二話哩？陳攏梅當即便讓阿瑟帶她去唐笙住的客房，誓要讓那個小妖精給顯出原形來。客房內，唐笙攪動着晶瑩剔透的小匙，徐宅的李管家專門讓小意拿來兩套衣服。一套女式的常服，上襖下裙，折枝的胭脂色碎花蜿蜒在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