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前，用依舊孺慕的眼神望着他，眼中泛着盈盈的淚光：「爸爸，那我還是你的女兒嗎？」
她的眼中有敬愛，有諒解，唯獨沒有怨恨。
彷彿昨天那個梗着脖子跟他對着乾的小姑娘，不過是她的一時叛逆。
這麼多年，林正昀第一次對林歲穗感到了愧疚。
他的眼眶也忍不住泛紅：「你當然是我的女兒。」
「爸爸。」
林歲穗哽咽着撲進了他的懷裡，「我沒有媽媽了，我不想再沒有爸爸。」
她的身體是瘦削的，聲音是軟糯中帶着沙啞，在林正昀懷裡的時候還帶着一絲小心翼翼。
可就是這樣，讓林正昀覺得，自己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他伸出手，僵硬地在林歲穗的後背拍了拍：「孩子，是爸爸對不起你。」
坐在沙發上的裴晏看着他們父女相擁的畫面，若有所思。
眼前的一幕同樣刺痛了林菁菁的眼，再想起前一秒張婉禾才被趕出家門，恨從中來。
偏偏這時林歲穗從林正昀的懷裡轉過頭來，看着她，笑了。
「林歲穗！」
林菁菁再也忍不住，尖叫一聲，上前就要把她拽出來。
林歲穗彷彿被她的叫聲嚇到，在林正昀的懷裡一抖，然後就害怕地往他身後縮去。
林正昀第一次見到林菁菁如此失態，不悅立即浮現臉上，沉聲道：「菁菁！」
林菁菁已經衝到林歲穗面前，卻被林正昀攔住。
她氣急敗壞地指着林歲穗：「爸爸，她剛剛在挑釁我！」
林歲穗從林正昀身後探出頭來，委屈道：「姐姐，我沒有。」
說罷，她又睜着無辜的大眼看向林正昀：「爸爸，我真的沒有。」
「她在說謊！」
林菁菁氣得面容扭曲起來，「當初在巴黎，她在台下就是用剛剛那樣的表情看着我，她是故意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上前扒拉着林歲穗。
林歲穗故意往林正昀的身邊躲，導致林菁菁好幾下都撓到他臉上去了。
「夠了！」
林正昀臉色鐵青一巴掌扇了過去，「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
歲穗一直在我面前，她做什麼我會不知道嗎？
還是你以為你爸爸還像以前一樣任由你們母女糊弄！」
對張婉禾的怨懟，在這一刻瞬間轉移到林菁菁身上。
一個是他溫婉賢惠的妻子，一個是引以為傲的女兒，他就不信做母親的演戲，當女兒的會不知道，說不定還幫着一起欺騙他！
什麼林歲穗故意勾引裴晏，害得她表演失誤，說不定也是她們母女導演的一齣戲！
「爸爸!」林菁菁捂着發麻的臉，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正昀。
從小到大，林菁菁可謂是被林正昀捧在手心裏長大，別說打她，就連一句重話都沒有說過。
而如今，他竟然為了林歲穗打她！
林正昀在打出手的瞬間就有些後悔了。
可是作為父親的尊嚴，使他不得不板起臉來。
林歲穗站在林正昀的身後，幽幽的目光落在林菁菁的身上，面露嘲諷。
這一巴掌還給你，挨得可舒服？
才這點刺激就受不了了嗎？
這點比起當初我們母女遭受的，不過九牛一毛而已。
注意到林正昀眼中的動搖，她搖搖他的手臂，捂着腦袋：「爸爸，我頭有些暈。」
她微仰着頭，額頭上的傷口恰好對着林正昀。
林正昀想起昨天的一幕，有些心虛。
他轉頭對方阿姨道：「方姐，送歲穗回房間。」
方阿姨走過來，有些猶豫道：「小姐的房間到了冬天又冷又潮濕，她如今受了傷，住在裏面怕是不得好。」
林正昀大手一揮：「那就換間房。」
方阿姨又道：「其他的房間，都被太太和菁菁小姐作他用了。」
林正昀表情一滯，然後道：「讓歲穗選一件喜歡的房間，把東西收拾一下吧。」
當初張婉禾和林菁菁搬進林家，把林歲穗母女倆的東西都扔了出去，重新裝修的重新裝修，傢具也全部重新買了一套，把她們生活過的影子抹得乾乾淨淨。
後來把林歲穗接回來，也只給她安排了最後一間緊鄰着雜物間的房。
張婉禾還跟林正昀說：「我找大師給歲穗看過，大師說歲穗命里克雙親，太大的福分受不住。
我想來想去，還是給她住這間房比較穩妥。」
於是，林正昀本就對對剛被他們夫妻強壓上手術台做了手術，又失去母親的林歲穗不上心，張婉禾這麼一提，連句反對的話都沒有，直接同意了。
林菁菁一聽，立即跳起來：「你們不能動！
那是我媽媽的東西！」
林歲穗身體又是一顫，害怕地叫了聲：「爸爸。」
兩個女兒截然不同的反應，讓林正昀不自覺地偏向了林歲穗。
即便只是暫時的，也足夠她達成目的。
果然，林正昀低頭問她；「別怕，你喜歡哪一間，告訴爸爸就是。」
一個欣喜的笑容在林歲穗的臉色綻放，她像是不敢確定般，又問了一次：「真的嗎？」
對林歲穗為數不多的父愛讓林正昀忍不住心中一酸：「真的。」
聞言，林歲穗像是獲得了珍寶的孩子，她開心道：「我想要祝回我以前的房間，可以嗎？
自從前段時間發了一次燒後，我總時不時夢見小時候的畫面。
只是我覺得，那是姐姐一直住着的房間，不可能是我以前住過的，一定是我亂想才會做這樣的夢罷了。」
說著，她有些難過地低下了頭。
林菁菁一聽林歲穗要住自己的房間，哪裡肯同意？
她氣得又要上前扯林歲穗：「那是我的房間，憑什麼給你！」
「方姐！」
林正昀沉着臉，「你現在就帶人上去，把房間給歲穗收拾出來。」
方阿姨一聽，壓住心中喜悅，應道：「好的，先生。」
說著，立即招人上去跟她一起收拾房間去了。
林正昀見人上去，才對林菁菁訓斥道：「你作為姐姐，把房間讓給妹妹怎麼了？
平時你不是最寵妹妹的嗎？
難道這也是演戲給我看的？」
林正昀的話把林菁菁即將脫口而出的控訴生生咽了回去。
她想起張婉禾離開家門前的欲言又止。
她不能衝動，着了林歲穗的道！
她在林家，她母親才有更大的機會回來。
於是，她生生忍下心裏的憤怒和難過，對林正昀做出懺悔的姿態：「對不起，爸爸，是我太激動了。」
她對林歲穗扯出一個極為僵硬的笑：「既然歲穗喜歡，讓給她就好了，我睡哪裡都一樣。
我先上去把東西收拾一下，失陪了。」
說罷，她向林正昀和裴晏點了點頭，轉身上了樓。
林菁菁忽然轉變的態度，以及獨自離開的背影，讓林正昀的心裏有些難受。
畢竟是寵了那麼多年的女兒。
林歲穗適時地踉蹌一下：「爸爸，我想跟裴晏哥哥說幾句話。」
林家經歷了這麼一出鬧劇，裴晏此刻於林家的意義已經不同於方才。
林菁菁這個女兒沒能入裴晏的眼，那麼一定要讓林歲穗抓住這個機會。
林正昀立即答應：「快去吧。」
林歲穗應道：「謝謝爸爸。」
她轉過身，正好對上了裴晏冷清的目光。
他依舊坐在沙發上，整個人溫和又清潤，只是眉頭輕鎖，看着她的眼神里有風雪俱滅的清寂。
他在審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