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辭濕潤的眼睫一顫：「真的？」
「我永遠不會騙你。」沈執與站起身，「我還有別的事要處理，明天不能陪你去了，如果有事給我電話，今晚好好休息。」
就匆匆離開。
第二天一早。
林星辭拿了許多日用品和水果，想讓秦淮帶給父親。
不料卻被嚴昱景攔住：「外面的東西不能送進去。」
林星辭看向秦淮，他卻已經走進了探監室。
這時，耳邊又響起嚴昱景的詢問：「除了這些和尖銳物品，你還有別的要給林世漢的嗎？」
林星辭意識到他的意思，連忙在身上翻找。
可來的急，什麼都沒拿。
隨身帶着的，只有那張唯一的全家福……
她看着照片，發紅的眼眶裡滿是不舍。然後咬緊牙關，顫着手小心翼翼將全家福撕成兩半。
林星辭把印着自己的那半給了嚴昱景：「麻煩你交給我爸，說我過的很好，謝謝。」
然後將剩下半張照片珍惜的收好。
嚴昱景頷首接過，剛想再說些什麼。
身後兀的傳來嚴方念的聲音：「哥！爸媽叫你今晚回家吃飯。」
林星辭僵在原地，難以置信之餘又覺得荒謬。
「她叫你哥？你們……是兄妹？」
嚴昱景沒否認。
被欺騙的感覺再次密密麻麻爬上來，林星辭腦袋嗡的一下：「嚴昱景，這些年你跟我講的話，有一句是真的嗎？」
嚴昱景沉默片刻：「有。」
林星辭一怔。
就聽嚴昱景漠然開口：「那句讓你忘了我，是真的。」
第8章
寒意從四面八方襲來，林星辭四肢百骸都被凍僵。
見她不說話，嚴方念走過來解釋：「不是我哥要騙你，是我自作主張不想讓你糾纏他。」
林星辭攥緊手指：「我沒有糾纏他。」
嚴方念並不在乎：「早點放手對你來說是好事，我們家世代英烈，不可能會讓我哥娶一個罪犯的女兒。你和林家，只會是他光鮮履歷上的其中一條功勛。」
林星辭臉色蒼白，其實從知道嚴昱景欺騙自己的那一刻，他們就結束了。
在嚴方念和別人眼裡，他是英雄，是守護神。
可對她來說，是嚴昱景毀了自己的一切。
嚴方念還覺不夠，繼續說：「即使你覺得這些都不重要，那你有沒有問過我哥的想法。問他究竟有沒有對你……」動過心。
「方念！」嚴昱景下頜線緊繃，沉聲制止，「你先回去。」
嚴方念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選擇離開。
四周頓時安靜下來，只有呼嘯的風聲。
看着林星辭蒼白的臉，嚴昱景打破了沉默：「你爸的案子已經移交檢察院，檢方很快就會向法院提起公訴。」
「之前我問你，你不是說無可奉告嗎？現在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嚴昱景目光沉沉：「現在說，不違反規定。」
他從口袋裡拿出新買的平安扣遞了過去：「賠給你。」
林星辭看着他掌心裏那枚嶄新的平安扣，後知後覺明白他的意思，是真正的兩清不欠。
按下心底不斷翻湧的酸澀，她沒有接：「不用了。」6
「再像，也不是原來的那塊了。」
說完，她轉身離開。
看着林星辭單薄的背影，嚴昱景悄然握緊了手。
從警局回來後，林星辭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里。
她看着僅剩的半張照片上父親慈愛的笑容，雙眼通紅。
曾經，父親不止一次問過她：「星星，真的很喜歡嚴昱景嗎？」
「星星，非他不可嗎？執與也很好啊，從小就照顧你。」
到後來，他向自己妥協：「只要星星喜歡，爸都支持。」
可現在……
林星辭嗓子一陣哽澀，淚流滿面，鼻塞到無法呼吸。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的，再睜眼，窗外一片白茫茫。
下雪了。
林星辭望着，給沈執與打去電話，想問問他在哪兒，卻無人接通。
之後一段時間，她也都沒能聯繫上沈執與。
林星辭只好自己跟着秦淮，為父親的案子到處奔波。
時間悄然而逝，轉眼過去月余。
這天，海城又下了場暴雪。
林星辭照常去律所找秦淮。
不料秦淮的秘書看見她，一臉詫異：「林小姐？您怎麼在這？今天不是開庭嗎？」
林星辭愣住：「什麼開庭？」
「您父親的案子啊。」秘書看了牆上的表，「這個點，庭審應該快要結束了吧。」
林星辭心跳幾乎停止，她轉身就衝出了律所，打車直奔法院。
一路上，她不停催促司機快點。
車抵達法院時，沒等停穩，林星辭就跳下了車。
爬過長長的階梯，她剛要進庭審樓，就看到穿着制服的嚴昱景和同事一起出來。
「林氏的案子終於定了，我們可算是能回家好好睡一覺了。」
「是啊，這林世漢也算罪有應得……」
這些聲音從耳邊飄過，林星辭心裏的不安愈演愈烈。
她逆着人群，衝到嚴昱景面前：「我爸他……」
嚴昱景看着林星辭焦急的神色，沉聲告知：「死刑。」
第9章
林星辭腦子裡一片空白，耳邊不斷回蕩着嚴昱景說的「死刑」。
她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不可能，秦淮呢……他為什麼不通知我今天開庭？」
嚴昱景面無表情：「是我讓他別告訴你。」
「無論你來不來，這個結果都不會改變。不管上訴幾次都是一樣，你必須接受。」
林星辭難以置信：「嚴昱景，那是我爸！你怎麼能讓我錯過他的庭審？！」
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見父親的機會！
驟聞噩耗的痛如刀穿透肺腑，林星辭呼吸越來越急促，眼前也跟着一陣陣發黑，最後栽倒在地，再無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林星辭被刺耳的手機鈴聲吵醒。
才發現自己在酒店房間里，四周空無一人，只有柜子上留着張紙條：「好好休息」。
是嚴昱景的字跡。
林星辭愣了好一會兒，接起了電話。沒想到對面卻傳來一道熟悉的呼聲：「星星……」
林星辭眼眶一紅：「爸！」
她有好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該從說起。
「你不要急，先聽爸爸說。」林世漢聲音沙啞，「這條路是爸自己選的，爸認罪，你不要怪嚴昱景，他也是職責所在，爸爸這輩子馬上就要結束了，除了你，沒什麼放不下的。」
「爸爸只希望你能和喜歡的人，幸福快樂的過一輩子。」
林星辭心如刀鋸，泣不成聲：「爸，我不要他了，我只要你……」
「星星，爸以後不能保護你了，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7
話落，聽筒里便沒了聲音。
「爸？爸你說話啊！爸！」
林星辭擔心又害怕，一邊喊着，一邊慌亂起身往外走。
匆忙間，膝蓋撞在櫃角，發出巨大的碰撞聲。
劇烈痛意從膝蓋鑽入心臟，林星辭臉色一白。
下一秒，手機里傳來嚴昱景的聲音：「林星辭？你怎麼了？」
林星辭忍着痛，聲淚俱下：「嚴昱景，我想見我爸，我想見他！」
「我求你讓我見我爸一面好不好，就一面，一眼也行，我求求你了……」
手機里靜默一瞬，傳來嚴昱景冷酷的拒絕：「不行。」
接着「啪」的一聲，掛斷晚.晚.吖了電話。
林星辭呼吸一滯，手忙腳亂的回撥。
可無論打了多少次，都只有一道機械女聲：「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請您稍後再撥。」
她忍着疼，匆忙趕去警局，想當面求嚴昱景讓自己見父親。
可沒有申請，門衛將她攔在了門外。
林星辭淋着大雪，一直等，可等到夜幕降臨，都沒能等到嚴昱景……
再見面時，是在火葬場。
從嚴昱景手裡接過骨灰盒那刻，林星辭的世界驟然坍塌，只剩死寂。
她抱緊盒子，在嚴昱景複雜的目光里沉默離開。
郊外墓園。
林星辭跪在母親的墓前，風雨侵蝕的石碑上面又多刻了一行字——林世漢之墓。
林星辭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眼淚卻先落下來，滿口咸澀。
「爸……女兒不孝，你養我這麼大，我卻連墓地都買不起，還要打擾媽媽的安寧，才能讓您入土為安……」
除了風聲，無人回應。
林星辭流着淚，將自己曾經撕開的那張全家福，顫着手拼在一起。
照片里的父女終於重逢，可她卻連父親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就永遠失去了重逢的機會。
無盡悔恨和痛苦快要將靈魂撕開。
林星辭將破碎的全家福緊捂在心口，絕望慟哭。
如果自己沒有愛上嚴昱景……一切會不會不同？
這時，墓碑前突然多出一束白菊。
沈執與蹲下來抱住她：「對不起，我來晚了。」
林星辭感受他懷抱的溫暖，乾涸的眼眶又被淚浸染得滾燙：「執與哥，我想回家。」
沈執與紅着眼允諾：「好，我帶你回家。」
不想剛起身，紛踏的腳步聲接踵而至，為首的正是嚴昱景！
林星辭還沒回神，就被粗暴的從沈執與身邊拉開。
而沈執與則被人死死按在地上！
第10章
林星辭淚痕未乾，滿臉驚慌：「嚴昱景，你幹什麼？！」
嚴昱景拿出證件：「沈執與涉嫌行賄，現依法拘捕。」
這話如刀剜進林星辭滿目瘡痍的心，她茫然的看向沈執與。
卻見他默認般的垂下了頭：「對不起星辭，我還是沒能讓你見到林董。」
林星辭一怔，終於明白沈執與這些天的消失是去做了什麼。
她哽咽着搖頭：「你沒有對不起我……」
沈執與被押着，狼狽不堪，但還是朝林星辭溫柔笑着：「別擔心，我……」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海城公安強硬的押上了車。
嚴昱景掃過林氏夫婦的墓碑，越過林星辭時，說了句：「節哀。」
然後匆匆上車，疾馳而去。
紅色的汽車尾燈染紅林星辭的眼，凜冽的寒風吹散了最後一絲溫暖。
林星辭徹底家破人亡，孤身一人。
她站在父母的墓前，僵滯了好久，才抹去臉上的淚，再次去找了秦淮……
三天後的下午，林星辭在看守所見到了沈執與。
兩人隔着厚厚的玻璃對望，沈執與眼底布滿了青色，下巴上也長出了粗糲的胡茬。
林星辭抿了抿乾澀的唇：「執與哥，我找了秦律師，他會幫你的……」
沈執與搖了搖頭：「星辭，做這些之前我就想好了後果，不過是坐五年牢而已。比起這些，我更擔心你。我給你準備了去法國的機票，你離開嚴昱景好好生活，等我出獄了就去找你。」
五年牢而已？他說的輕描淡寫。
林星辭卻鼻尖發酸：「執與哥，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沈執與將手覆在玻璃上，描摹林星辭的臉：「就聽我一次，好不好。」
隔着玻璃，林星辭對上他擔憂的眼神，最後含淚點頭：「好，我答應你。」
這時，耳邊傳來獄警的催促：「探視的時間到了。」
林星辭看着沈執與被拉走，直到看不見他身影分毫，才起身離開。
看守所外，陽光刺目，冰雪消融。
林星辭忽而想起父親打來的最後一通電話，也是叫自己好好生活。3
她會聽他們的話，好好生活，離開這裡。
只是在離開之前，她還有一件事情要做——忘了嚴昱景。
偏偏此時，耳邊傳來嚴昱景的聲音：「林星辭。」
林星辭轉頭看他，眼裡沒有一絲波瀾：「嚴警官，還有事嗎？」
疏離的稱呼讓嚴昱景心裏有些不悅，他劍眉微蹙：「抓捕沈執與那天，我不知道是你爸下葬的日子。」
「你知道，就會換個日子嗎？」林星辭反問。
嚴昱景沉默了一瞬，語氣堅定：「不會。」
林星辭早知道，也早心如死灰：「那又何必解釋？你有你的職責，我不怪你，也……做不到再愛你。」
「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