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綰靳北霆》[林月綰靳北霆] - 第5章

霎時間,將軍府內縈滿了哭聲。
門外,周秦聽着裏面林月綰絕望的哭聲,心陡然一緊,竟不敢開門進去。
暮春三月,天空忽然飄起了鵝毛大雪。
周秦望着徐徐漸落的雪花,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立刻轉身趕回瞭望殿。
楚將軍歿,三月飛雪,雲皇為掩自罪,下令厚葬楚南。
林月綰一身孝服,正要去送葬,可季靈芝卻帶着一道聖旨攔住了她。
「陛下說了,六公主林月綰不孝不義不潔,不可送葬,即日起,剝奪其公主封號,貶為庶人!」
林月綰不可置信,雲皇竟然無恥到這個地步。
自己是外祖父的唯一血脈,怎能不去送葬?
季靈芝見林月綰不動,直接把聖旨扔在她面前:「話我已帶到,就不打擾了。」
說完她轉身就走,口中還嘀咕:「這個時候師兄應該在國師府吧……」
聞言,林月綰眸光一動,待人走後,從後門去了國師府。
周秦是國師,他一定有辦法讓她跟着送葬。
一炷香後,林月綰氣喘吁吁來到國師府的偏門,欲去書房找周秦。
但沒想到,竟在經過花園時撞見了往過走來的周秦和季靈芝。
她正要上前,卻聽季靈芝的聲音傳了過來:「師兄,如今林月綰血親死絕,雲皇也和她斷絕關係,你的生死情劫算是解了,什麼時候同她和離?」
林月綰腳步一頓,什麼叫她血親死絕,算是解了他生死情劫?
所以,她當成寶貝的姻緣從一開始竟然就是一場陰謀?
心如刀割般的痛襲來,她受不住的踉蹌了兩步。
林月綰緊盯着周秦依舊俊朗的面容,怎麼都無法相信,接受。
她邁前一步,想要問個答案。
忽然一陣熟悉的馨香傳來,林月綰只覺後頸一疼,就沒了意識。
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她再醒來,人竟然已在城外破廟裡,眼前站着是一臉冷漠的阿月!
林月綰想到昏迷前聞到的那陣馨香,分明和那日被季靈芝陷害,被綁城樓時聞到的味道一樣!
一些事串連成線,她痛心也不解:「季靈芝給了你什麼,為什麼要背叛我?」
阿月嘲諷一笑:「你真是蠢,都猜到了我的主子是誰,怎麼還不知道從我來到你身邊開始,就是場陰謀呢?」
聞言,林月綰一顫,她們二人年幼相識,她一直以為阿月背叛是有苦衷。她從沒有想過,這麼多年的姐妹情意……竟也都是假的。
婚姻是陰謀,姐妹情意也是陰謀,這世間還有什麼是真?
林月綰攥緊衣袖,咽下氣血翻湧,聲音沙啞:「為何這般對我?」
她只是愛了一個人,為何要經受這些苦楚?
阿月見她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很快被厭惡掩蓋:「你在國師府不是聽到了,早在十多年前嶺南先生就占卜到,你同國師有生死情劫。」
「國師同我主子青梅竹馬,情同意合,卻迫於劫數要娶你這麼個貨色。而你一個棋子竟妄想他真的會愛上你,可笑至極!」
「夠了——」阿月的話字字如刀,每一刀都沒入林月綰心底最柔軟之處。
她疼得站不穩,也再聽不下去。
孰料,阿月卻說:「沒夠!你不想知道今天我為何要把你帶到這兒來嗎?」
林月綰一怔,目光漸漸落到她手中的劍上:「你想殺我?」
阿月沒回,只是一步步走上前。
在林月綰驚愕的目光中,一把抓住她的手迫她握住利劍,而後飛快刺進自己的胸膛。
劍入皮肉,鮮血四濺。
溫熱的血灑在手上,燙的林月綰身子發僵。
她懷抱着阿月茫然的跌坐在地,眼前只剩懷中人唇間隨着說話蔓延開來的血。
「為什麼?」林月綰聲音發顫。
阿月滿眼複雜:「我死了……我主子一定會給我報仇,等她抓住你,定會將你……五馬分屍!」
話落,阿月原本緊握着林月綰和劍柄的手慢慢無力垂落,整個人也沒了聲息。
與此同時,一個磨爛絲線的老舊平安符,從她懷中滾了出來……

第九章生生世世

林月綰顫抖着手,撿起那枚平安符。
這分明是早些年她親手給阿月繡的,可她既那般恨自己,為何還會一直留着?
林月綰攥着平安符的手不斷在發顫,心裏疑惑不斷加深。
彷徨間,卻瞧見廟外拴着的馬車。
她像是想要驗證什麼一般,快步走去,一把拉開了車簾。
車裡乾淨的換洗衣物,逃命的銀子以及祖父給自己的那份地圖整齊擺放着。
瞧着這些,林月綰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一直壓抑着的眼眶泛紅,她忍不住喃問:「阿月,你真的是恨我嗎?」
可這個問題,再沒有人能回答。
死寂般的靜蔓延着,唯有烏鴉掠過帶起的寒風。
林月綰抬頭望着落在廟頂的黑鴉,隱忍着淚,翻身上馬。
而後朝夜色中奔去,從未回頭。
夜風呼嘯,只飄來她一句輕語:「我不怪你,也不念你了。」
……
三個時辰後,林月綰按照地圖上的密道成功和趕來的楚家軍匯合。
而她身上的一襲素白孝衣,更是讓三十萬將士悲痛不已。
主帳內,巫醫為林月綰診過脈,神情凝重:「小姐蠱毒雖解,但中毒時間過長,又心脈受損,往後需得小心將養,不可顛簸,不可疲勞,不可大喜大怒,或能多活幾年。」
可多活幾年又有何用?
外祖父已死,父皇同她斷絕了關係,這天地之間,她也再無任何親人了!
她收回手,聲音沙啞卻堅定:「不必養,外祖父的仇,我必須報。」
「楚老將軍果然料事如神。」巫醫嘆息一聲,從藥箱中掏出一個白玉盒子,「既如此,便請小姐服用着南疆蠱寶吧。」
「這是何物?」林月綰從未聽過。
巫醫垂眸:「此物可起死回生,服用後不但可解蠱毒,還能為小姐帶來一線生機。」
林月綰盯着盒子里晶瑩剔透的蠱寶,聲音發顫:「既有這等神物,為何不給外祖父服用?他的毒分明比我更嚴重……」
「小姐不知,此蠱寶還有個名字——」
巫醫忽然停頓,一字一句:「它又叫絕情蠱,服用此蠱必先剖心,自此之後,斷情絕愛。」
他話音一落,林月綰手裡的羊皮卷「哐」的一聲砸在地上。
林月綰這才明白,外祖父不用,是怕斷絕他們祖孫之間的感情,是以哪怕明知會死,也心甘奔赴!
腦海中,老人的音容猶在,彷彿在對着她笑。
林月綰再忍不住,閉上眼任由眼淚滑落。
王帳內寂靜,只有壓抑的哭噎聲。
許久,直到她情緒漸漸平靜下來,巫醫才再度開口:「小姐可決定好了?」
林月綰將地上的羊皮卷撿起,妥帖放下,然後從腰間抽出外祖父贈的匕首,遞了過去。
「剖吧。」
雪不知何時落下,紛揚無聲。
帳外,將士們跪了一地,敬他們的新主。
帳內,林月綰清醒剜心,整整六個時辰。
青絲寸寸成雪,碎了兒女情長……
皇城內。
周秦不知為何又走進了將軍府,腦海中又浮現起那日聽到的悲鳴,心中的不安怎麼都壓不下去。
聽到身後響動,周秦回頭看着跪身在地的下屬:「還沒找到夫人?」
他聲音裡帶着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急切。
「屬下尋遍皇城各地,至今未發現夫人蹤影。」
聞言,周秦眼裡划過失望。
這時,天空的雪忽然猛烈飛揚起來,像是在哀悼什麼。
周秦抬頭看着,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接。
雪落掌心,一陣冷涼。
倏然間,他心口一疼,像什麼重要的東西消失了。
剛想抬手去捂,卻猛然噴出一口鮮血。
這時,一聲長喊,守城士兵飛奔而來:「報——!楚家三十萬叛軍抵達城門!即將攻城!」
聞言,周秦心一震,顧不得其他,快步朝城門而去。
片刻後,他飛身躍上城門。
只見城外楚家三十萬大軍皆穿孝衣,白茫茫一片,與雪融為一色。
而為首那人,正是他找了許久的林月綰。
她竟已滿頭白髮!
見這一幕,周秦心頭一窒。
似有所感,林月綰抬頭望見周秦,眉眼間不見過往深愛,只余恨意。
白雪蔓延,風聲呼嘯。
一片白芒之間,楚家旌旗迎風而立,颯颯作響。
林月綰站在大軍前,與他四目相對:「周秦,你想要渡越生死,我偏要掀起這紅塵萬丈,我要生生世世纏着你,要你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第十章一念

周秦從來穩重端方。
生平第一次失態。
她的話好像化作了一根根細絲,纏得他密不透風,心如刀割。
他壓下心慌,凝眸望着林月綰的方向,勸道:「一旦攻城,楚家軍背信叛亂的罵名就再也洗不掉了!」
隔空遙望。
林月綰卻冷笑一聲,楚家軍就是太重情重信,才會被皇城那群道貌岸然之徒欺壓至此!
凝着周秦的眼,她抽劍高舉:「眾將士聽令!」
「是!」
「即刻攻城,斬殺賊子!為將軍報仇!」
林月綰話落,眾將士皆奮力嘶喊:「為將軍報仇!」
悲慟的喊聲震耳欲聾,響遍整個皇城!
收城的侍衛嚇得兩股顫顫,都握不穩長槍。
長年待在皇城,從未經歷真正廝殺的皇城軍怎麼可能是楚家軍的對手。
楚家軍,但凡活下來的人,哪個不是從閻王殿闖過來來的?
城門上,守城將士看見白壓壓的一片人衝來,也嚇得腿軟,沖一旁的周秦道:「國師,快想辦法啊!」
副將建議:「國師,擒賊先擒王,您的箭術百發百中,不若即刻射殺叛賊林月綰!」
周秦冷着臉,卻一直沒動。
確切的說,從林月綰下令攻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徹底怔住了。
這個林月綰,他太陌生了。
可她分明確實是林月綰。
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國師!叛軍衝過來了,來不及了!快射殺林月綰!」
周秦卻置若罔聞,直到守城首領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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