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的憾恨，痛苦轉世，只等最後的慘死。
沈遇不敢怨，他知道，如今的這一切，都是他欠她的。
他想，只要他一寸寸的還回去，是不是一切就都能還清，會有一個從頭來過的機會？
只是沒有人能回答他。

第十五章歌盡人間桃花扇
三途河岸，彼岸花旁。
沈遇一次又一次走過這黃泉之境，從孟婆的手裡接過一碗又一碗的忘川水，只可惜，PanPan他忘不掉人世凡間的疾苦，也始終忘不掉天界那一縷魂。
陸衿幼的音容笑貌，彷彿已經成了他的鎖仙繩，將堂堂天界太子的神和魂盡數鎖了起來。
曾以為這是因為無妄神君降罪，他才要受着凡間輪迴，百般屈辱。
可如今想來，也或許是因為他心底深處知道自己做了怎樣的蠢事，害得陸衿幼最終灰飛煙滅，神形俱損，想要用這樣的懲罰來向她贖罪吧。
從最一開始受盡屈辱，到後來的麻木不仁，沈遇發現，原來只需要幾世輪迴的功夫。
當初的陸衿幼，是不是也曾因他，而遭受這種種苦難？
極樂世界那邊有過這樣的說法，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
他這數十次的輪迴中，經歷每一次苦難都會想，是不是陸衿幼也曾受過這樣的苦？
可每一次想起來，他又覺得心頭滴血似的疼，這疼好似比他受過的苦還艱辛幾分。
而最令他痛不欲生的卻是，不管他再如何去想去念，陸衿幼，她終究是回不來了。
沈遇邁過彼岸花，走向橋頭。記不得這是他第幾次接過孟婆手裡的碗，裏面的湯汁渾濁不堪，就好似他之前剛經歷過孤苦無依的一生，挑不出半點乾淨美好的東西來。
他自嘲一笑，將湯藥一飲而盡，轉身便過了橋。
原本以為他轉銥誮世再多次，都無法再見陸衿幼，畢竟她已經形神俱滅不復存在了，可誰知造化弄人。
這一世，卻叫他看見了。
戲園裡唱着《桃花扇》，那拿着扇面的花旦驚鴻一瞥，不過是一個眼神，卻叫他生生愣在原地。
那樣的面容，那樣的笑靨，不是陸衿幼又還會是誰呢？
沈遇抬腳便要往戲園中去，卻被門口的跑堂攔下，那廝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幾眼，語氣十分譏諷。
「這位公子，進戲園得要二兩銀子。」
他伸出兩根手指，明晃晃地在沈遇眼前搖了搖，眼神不屑又輕蔑。
誰人都知道，進戲園看戲要銀子，可是也決計不會要二兩銀子這麼多。
可這時的沈遇卻無暇跟他計較，他一心想着裏面那酷似陸衿幼的女子。這麼多世，他不是沒有試着找過陸衿幼的轉世。
雖然都說她灰飛煙滅，形神不存，可是她畢竟是火鳳一族啊！
鳳凰且能涅槃，說不定……說不定陸衿幼也會重生呢？
儘管知道這完全是近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可沈遇卻還是在心底深處有着期待，萬一呢？
凡事皆有例外，他不也曾經以為自己絕對不會愛上陸衿幼么？
可事實卻是他早已深陷其中而尤不自知。
他摸遍全身，湊出二兩銀子，遞給跑堂就直接往裡走去。
「哎哎哎……」跑堂的驚訝了一瞬，又將他死死拉住，「這位公子，你進來是二兩銀子，想要聽戲的話可又要另外再出二兩銀子！」
明擺着獅子大開口！
沈遇氣得橫眉怒豎，要是換做以往，他早就一拂袖抽去仙根仙骨，讓人永墮輪迴了！
可現在……他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窮酸書生，別說是讓人下輪迴地獄，就是跟人爭辯幾句都會喘不過氣來。
跑堂的明擺着看他好欺負，推推搡搡地將他趕出了戲園子。
「想看我們當家花旦小蓮仙兒，先備個幾十兩白銀再來吧！」他拋着那二兩碎銀離開了。
沈遇卻一愣，小蓮仙兒？
陸衿幼之前最喜歡的便是蓮花，難道真的是她！

第十六章大夢一場空

自此之後，沈遇便想盡了辦法要去戲園子看那小蓮仙。
他這一世原本是要作為窮弱書生，次次科舉次次落選，直到五旬年紀才在饑寒交迫中病逝。
可如今他遇到了小蓮仙兒，卻是完全將科舉和讀書完全拋在了腦後。
孟婆湯也消不去的記憶在腦海中越發清晰起來，就好似鐫刻在魂魄之中，讓他每每一想起來就連魂魄也在震顫。
小蓮仙兒！
他必定要見到她才行！
沈遇想了個法子混進戲園中。
在後台存放衣物的置物間見到了那漂亮得不似凡人的花旦。
小蓮仙兒被突然的聲音驚得回頭一看，明眸善睞，秋水含波，一雙朱唇微啟。
「你是何人？」聲音彷彿玉璫落地，清脆悅耳。
那是個絕頂的美人兒，見過小蓮仙真容之人無一不稱讚一聲驚為天人，絕色傾城。
可沈遇卻喃喃地退後兩步。
「不是她……」
這雙眼睛再瀲灧動人，卻都不是她。
陸衿幼的眸子是他見過最為清澈，也最為明艷的，絕不是這種楚楚動人的柔弱無骨，而是一種似火的嬌艷，每一眼都彷彿在燃燒自己似的。
那樣的眸子，這世間絕無僅有。
沈遇的神情頓時就黯了下去，原來……不是她啊。
天界，司命星君仙宮處。
他瞧着命輪之中，那緩緩垂頭離去的窮酸書生，眼眸微微淡了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