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影情散》[落影情散] - 第6章(2)

我的話。
程序是個笨程序,詞庫裏面總共就那麼點話,很懷疑只是糊弄我的。這些年我都能背下來了。
可這些話支撐不了我走那麼遠。
時序設計的程序自動回復說:「我一直在。」
我一直在。我是你十七歲那年,唯一的、永恆的朋友。
我沉默了一會。
才發送了一句話:「時序,我可能要喜歡別人了。」
我等了很久。
這回,到電腦黑屏的前一秒,程序才運行出回復。
時序說:「儲盈,我一直希望你往前走。」
8
給自己擦完葯,我才知道昨晚江宴發了多大的瘋。
那家被稱為銷金窟的夜店一夜之間停業。帶蘇欣進來的那個跟班,差點沒被江宴打死,現在已經躺在醫院裏了。蘇欣直接查無此人了。
京圈鬧得沸沸揚揚的,連網上都有風聲,大家都在為我打抱不平。
我耐心地回復了微信和電話里慰問我的人。
除了江宴。
我接到了一連串的電話,都是昨晚上和江宴在一起的朋友,喉嚨發抖地和我把從頭到尾的發生事情都講了。
江宴最親近的那個跟班後悔不已:「嫂子,真是我的錯。那個女的一來我就該讓她滾的,看在她以前救過宴哥的命上才心軟。宴哥當時真睡著了,壓根不知道她偷親這回事,我就上了個廁所的功夫。你不回來,宴哥真會一直發瘋的。」
我拉開了窗帘,看着圍牆外站着的清瘦身影,打通了江宴的電話。
我知道江宴一直沒走,在這裡等着。
但他也不敢再多做什麼,他怕我嫌他煩,只能這樣遠遠地站着。
我打了他的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只能聽見他安靜的呼吸聲,很緊繃。
我問:「江宴,疼嗎?」
他聲音是啞的,說:「疼。」
哪裡都痛。背上是,心裏也是。
我說:「我收到了很多消息,都回復不過來,會很累。」
江宴說:「我不會讓他們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
掛掉電話之後,不但江宴圈子裡的人沒打電話過來,也沒有別的人再來慰問打擾我。
世界終於安靜了。
9
兩天過去,背上還是痛,但我有一場主辦的慈善拍賣要管。
去拍賣會之前,我爸說:「要是江家的婚約丟了,你知道是什麼後果。」
我垂下眼,點了點頭。
其實一開始家裡看好的訂婚對象,並不是江宴。他家世頂尖,脾氣卻出了名的不好。
很少有我這樣頭鐵的人靠近。我也成了那個例外。
其實江宴和時序長得一點也不像,我從沒把他當成過時序的替身,唯獨脖頸上的小痣與其一致。但這麼一粒小痣,就足夠我把虧欠時序的好,都彌補到他的身上了。
他們總是說江宴乖戾,其實我在他身上只看到過乖,有時候生氣,哄一哄也就好了。
這兩年在他身上花了太多的心思。
看見那個視頻的時候,心裏崩了那麼久的弦就這麼斷了。
那種難過,一直蔓延到現在。
10
我畢業後接管了家裡的一些產業。
今晚的慈善拍賣會,就是我最近一直在籌劃的事情。
江宴坐在最邊上的位置,眼神一直沒離開過我。這段時間他的事情鬧得凶,又被江家都壓下去,誰都不敢說、不敢多問,就算是現在,大家都沒敢看他,因為這個一向混賬的太子爺,眼睛竟然是腫的。
他丟臉是一回事,看他丟臉又是一回事,真和他對視上了,說不準就撞槍口上了。
每出一個拍賣品,大家都競價得差不多了,江宴才在最後晃悠悠地舉牌,加出一個讓人望而生畏的價格。到現在二十多件拍賣品,都是他這樣拍下來的。
但這件不同。
這件拍賣品是一副油畫,大家連作者名字都沒聽過,畫的是個拉大提琴的少女,用色瑰麗。
連臉都看不清。
卻聽到刺啦一聲碰撞的聲音。
江宴站起身來,臉色很冷。他第一次從一開始就舉牌,那是一個天價數字。
一千萬。
11
拍賣會之後,我帶江宴去取藏品。其實那幅畫是湊數的,時序很久以前畫的我。時序從來不畫我,只有這一幅,結果連臉都懶得畫。時序沒學過畫畫,按理來說應該很難入江宴的眼。
江宴一直跟在我身邊,沒有講話。
我停下腳步,看着江宴垂在身側的手,剛剛他還失手打碎了一個玻璃杯,白皙的手背上都是凝固了的血。我從包里拿出濕巾給他擦。
江宴反抓住我的手,指尖滾燙,他垂着眼,掩住眼底的乖戾。
我等了很久才等到他出聲,他問:「誰是時序?」
那幅畫的作者署名是時序。剛剛江宴反應這麼大,我就猜到他認出了畫里的人是我。他有些時候,意外的敏銳。
我繼續幫他擦手上的血,很仔細:「是父親朋友的孩子,和我一樣大,不過身體不好。我十七歲的時候,時序來京看病,在我家住過一段時間。他不會畫畫的,你買貴啦。」
江宴的唇抿成一條直線,蒼白得可怕。
他的手都在抖,不知道在忍耐什麼,甚至不願意提時序的名字:「他在哪裡。」
我帶着他的手,按在我的心口,迎上他黑沉的目光:「在這裡。」
我說:「時序死了,在我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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