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手腳意思意思的被鎖鏈鎖着，末端墜着一顆大鐵球，從兩人進來他就目光不善的打量孟青瑤。
孟青瑤沖他一笑：「青山道長，還記得那日遊街時來你面前哭求的婦人嗎？」
青山目光一變，但很快平息，他冷冷注視孟青瑤：「你是巫蠱師。」
「是啊，我就是為民除害的那個巫蠱師。」
孟青瑤並不否認，刑部大牢布滿了她的蠱蟲，她對這裡的情況一清二楚，四周沒有監聽的人，也沒有監聽的蠱蟲。
自然，可做監聽之用的蠱蟲，也不是隨便一個巫蠱師都能煉製的。
不是這樣的蠱煉製有多困難，而是野路子的巫蠱師沒有煉製之法。
青山半點不為所動，冷笑道：「原來太子與巫蠱師勾結，難怪，難怪當日他死活不肯信我！
妖孽！」
他氣的要動手，被印闊一巴掌扇飛，在牆上狠狠撞了一下。
印闊本來有些不耐煩，見狀眸子眯了眯，隨即笑了：「看來他真的被你傷的很重。」
「可不是么。」
孟青瑤看着趴在地上哇哇吐血的青山，目光也冷冽了幾分：「青山，你自詡正道，可你做的都是什麼事情？
你殘害無辜，視人命如草芥。
你真的以為你是正義的么？」
「若你是正義的，那個被你害了孩子的婦人來你面前求你救她孩子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話？」
孟青瑤的眸光，彷彿帶着審判：「你真的問心無愧么？」
青山身體僵住。
他當然問心無愧！
他製作蠱人，只是為了以蠱攻蠱，他是為了對付巫蠱師，為蒼生除去禍害！
青山這話沒能說出口，他發現自己的身體猛地下墜。
緊接着，青山茫然的發現自己置身在那石窟中。
「叔叔，你是誰？」
「那……那些哥哥姐姐怎麼了？」
「我要回家。」
「嗚嗚嗚，為什麼？
我很乖的，我沒有偷糖吃。」
「我要見娘親。」
「好痛，好痛，你們不要放蟲子咬我了。」
「爹，娘！」
這裡有好多孩子，孩子們哭求，恐懼，卻只能人人迫害。
青山看見這裡的人都不為所動，對那個迫害孩子的人也不加以阻止。
他看不清那人的模樣，但卻莫名的感覺到那個劊子手對孩子們的彷徨不為所動，甚至心安理得。
緊接着青山聽見了孩子父母們尋找孩子的聲音，他們很着急，彷彿天塌下來了一般，可自家孩子卻遍尋無影。
第106章那些人的無助和彷徨不正是青山想拯救的蒼生嗎？
他對那個殘害蒼生的人十分惱火，大罵妖孽。
一晃神他又在石窟中，手中拂塵不知何時出現，青山急於降妖除魔，他直接就朝那迫害孩子的人攻去。
他是得道高人。
拯救蒼生是他的義務。
可當他的攻擊落到那人身上，那個施暴者轉過身，顯然就是他的模樣。
冷漠，清高，對眼前的苦難視若無睹，儼然就是他自己以往的做派。
青山一愣，驚得連連後退。
心底有股恐懼感在蔓延，像是毒蛇爬遍他全身。
這樣的恐懼感，他生平還是第一次感受到。
印闊皺眉看着眼神獃滯的青山：「他傻了？」
孟青瑤道：「問心蠱在審判他。
等審判結束，殿下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他，他八成會說。」
「什麼都會說嗎？」
印闊的語氣像壓抑着極致的恨意。
「會的。
若不說，我就用真言蠱。」
印闊看向她。
他一言不發，孟青瑤奇蹟的讀懂了他眼裡的疑問。
她解釋道：「問心蠱審判結束，會有兩種結果。
一是意識到自己的錯，如此他便沒有理由撒謊了，八成會回答你。」
「二是接受了自己的惡，若是如此，就算他什麼都不肯說，被問心蠱審判後也沒有那樣強的意志抵抗真言蠱。」
但在孟青瑤看來，最後的結果會是前者。
後者是偽君子，他知道自己的惡，只是用正義來包裝自己。
這樣的人行事會聰明一些，對「妖孽」的憎惡中也帶着幾分算計。
但在孟青瑤看來，青山這個人是真的覺得自己是正道修士，他打從心裏覺得為了大義犧牲一小部分人是正確的。
然而青山卻沒有想過，他有什麼資格決定別人的生死？
並且，他以為的小小犧牲，對別人來說是迫害，是滅頂之災，是絕望的深淵。
印闊沒在問什麼，兩人就這樣等待着。
一直到他等的都不耐煩了，青山的目光終於有了焦距，視線落在了孟青瑤身上。
他的眼神茫然、困惑，如孟青瑤所料，審判的結果是第一種。
孟青瑤嗤笑一聲：「花了這麼長的時間，青山妖道你還真是虛偽齷齪啊。」
問心蠱的審判時間不是固定的，越是死犟着不肯承認自己的錯，審判的時間越長。
通常可能外面的人聊兩句就結束了，因為問心蠱製造的審判夢境跟現實中的時間是不同的。
青山這個時間，估計夢境裡頭經歷了好幾個輪迴了。
青山被孟青瑤問的眼底划過痛苦，他問道：「你身為巫蠱師，難道從未害人？」
「一種絕世武學，有的人學來殺人害命，有的人只因為醉心武學。
你是前者，我是後者。」
青山久久後長嘆一聲。
他心裏是空洞迷茫的，對自己往後該何去何從完全不知道。
青山本就不是那種敢於面對自己的錯誤的人，若是他是這樣的人就不會這麼迷茫了，犯錯了，彌補錯誤，這是個很正常的邏輯。
但他哪裡敢面對那些被他迫害過的人？
若是他敢，問心蠱不用審判那麼久。
所以，孟青瑤在他迷茫的時候給他指了條路。
「那個哀求你救他孩子的婦人，還記得吧。」
青山猛地抬頭，眼神很是恐懼。
就是恐懼，他不敢面對那些錯誤。
孟青瑤心底嗤笑，面上卻是不顯：「我能用你的命換那孩子活命，你願意嗎？」
青山僵住了。
半響才結巴的問道：「你真的有辦法用我的命換那孩子活命？」
青山堅持的信仰都崩塌了，現在對他來說死亡簡直就是解脫。
而讓他的命救活那孩子，會讓他有贖罪了的感覺，他別提多願意了。
孟青瑤忍不住笑了，只是這笑意有點譏諷：「那是自然，不過，救那孩子可不是免費的。」
青山一點都不介意，付出的越多，他會感覺彌補的越多。
「你想要什麼？
害人的事情我不會做的。」
得，果然是正道之士。
孟青瑤懶得計較，回頭跟印闊道：「你有什麼問題，問吧。」
青山似乎此刻才看到印闊，但他的眼神很平靜，只等着印闊提問。
印闊的眼神幽暗深邃。
「第一個問題，喬穆楓的屍首在何處？」
他神色平靜，但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好似夾着風雪。
孟青瑤垂眸，喬穆楓是他外祖父的名字吧。
「我不認識你說的人。」
青山搖頭。
印闊此刻半點不耐煩都沒有，詳細道：「喬國公，我外祖父。
他的屍首在入殮時丟失，此事是我父皇所為，你在我父皇身邊為虎作倀，你別說你不知道。」
這話勾起了青山更加久遠的惡行，不過對青山來說那是更加久遠的「痛苦回憶」。
他深吸口氣：「我這一脈，有養屍一道。
皇上安排人為我搜羅了不少屍首，但我不知屍首的去處。」
印闊有點失望，但他很快就繼續問道：「喬家安呢，那個被你做成蠱人的孩子。」
孟青瑤抿了抿唇，她自然記得那個孩子。
她還以為是淑妃生的皇子，原來是他的表弟。
青山痛苦的閉了閉眼：「那孩子皇上領走了。」
印闊周身的氣息都陰冷下來！
孟青瑤忙抓住他的手：「別擔心，那孩子我有辦法找到。」
印闊慢慢平靜，只是看青山的眼神沒有期待了：「我母妃身上的蠱，是不是你下的？」
幸好青山不是這麼沒用，他就只是這兩個事情不知道而已。
「淑妃娘娘身上的不是蠱，那是咒。
想要解咒有兩種辦法，其一是找到下咒的咒術師，咒術師都能解自己下的咒。」
「其二是尋到一位咒術高明許多的咒術師，能完全碾壓下咒之人，如此方可不損傷你母妃的情況下解咒。」
青山將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另外他還將那咒術師的身份也一併告知了。
「南蠻司徒家的當家主母，月姬。」
孟青瑤詫異：「第一富商是咒術師？」
「司徒家哪裡算的上第一富商，蓬萊島才是。」
孟青瑤：「……」蓬萊島哦，人家那種程度根本不屑比較這些。
南蠻司徒家是南蠻國的一個望族，他們是帝王身後的錢袋子，因此在南蠻的地位很高。
但蓬萊島，雖然只是個家族居住的地方，但勢力幾乎等於一個國家了，家主就是皇帝。
哪裡是依附着皇室的司徒家可以比的。
第107章印闊想知道的，除了自家道觀暗藏的機關之類，青山都知無不言了。
這一次他倒是沒有避諱孟青瑤的意思。
這邊說到一半，外頭已經響起打鬥聲了。
等兩人從大牢出去的時候，就看見禁軍統領率領着禁軍跟印闊的侍衛們械鬥。
見太子出來，眾人紛紛停了手，乖覺的讓開路。
禁軍統領心底有點發憷，他收了刀上前：「太子殿下，青山是重犯，皇上有令不得隨意探視！」
「本宮探視了你待如何？」
印闊倨傲的瞥了禁軍統領一眼，禁軍統領不敢言，下意識的把路讓開。
隨後他才感覺這樣不妥，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太……太子殿下，您可以離開，但隨你來的這位姑娘得留下，否則微臣無法交差。」
孟青瑤轉過身，禁軍統領並不怕她，也在打量她。
估計是在心底盤算她的身份。
「那你就提頭去見父皇。
是不是還需要本宮給你料理後事？」
禁軍統領驚恐的低下頭，這下真的不敢再說話了，做出了恭送太子的姿勢。
孟青瑤想了想，忽然朝禁軍統領走過去。
禁軍統領一驚，下意識後退了半步，警惕的看着孟青瑤。
「將軍，您知太子殿下下了格殺令，為何還要讓手下的兵上前搏命，人命可貴啊。」
禁軍統領蹙眉，搞不懂孟青瑤什麼意思。
就見孟青瑤從懷裡摸出兩張銀票：「這張是給死者的撫恤金，平分。
這張是給傷兵的醫藥費和營養費，拿着吧。」
禁軍統領：「……」這個醜婦！
挑撥離間是不是！
難道他想自己的兵送死嗎？
皇上有令，他敢不聽嗎？！
禁軍統領眼底壓抑着怒意：「人都死了，不必。」
意思是，太子殺了人就別來做好人了。
孟青瑤嘆息一聲，將兩張銀票塞到了一個士兵手裡。
這態度，就好像禁軍統領在無理取鬧似的。
禁軍統領氣死了！
士兵不敢接，結果一看面額，一千兩一張的！
「兩……兩千兩？」
士兵下意識的接住了。
下一瞬間他就感受到了自家統領陰冷的視線。
還有，太子身邊的一侍衛也猛地朝他看來。
兩千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