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清野壓低聲音：「我這裡還有個高中同學，我就不去吃飯了。」
黎母卻聽出不對，問：「高中同學？男生女生？」
沈清野直覺要發生點什麼。
她硬着頭皮回答：「男生，但是我和他……」
話沒說完，被黎母打斷：「既然是你同學，就讓深寒帶你們倆一起來吧。人家專門去找你，你要懂禮貌，淺淺。」
沈清野頓時有些頭疼。
什麼懂禮貌，她媽分明是誤會了什麼，想要亂點鴛鴦譜！
黎母沒給沈清野拒絕的機會，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而沈清野剛按滅屏幕，孟晚檸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應了兩聲就掛斷了電話。
見孟晚檸看向自己的目光，沈清野瞬間猜到電話內容。
在心底嘆了口氣，她看着孟晚檸沉默轉身往外走的背影，又看向不明所以的霍鳴裕。
「我媽……想請你吃個飯。」
……
一行三人開車前往餐廳的路上。
在一個紅燈前停下時，孟晚檸看了眼後視鏡。
后座上，沈清野和霍鳴裕都緊靠車門坐着，中間像是隔了一個銀河。
沈清野是因為覺得尷尬，霍鳴裕則是滿臉緊張，但他的目光還是會時不時的飄向身旁的沈清野。
交通燈變成綠色，孟晚檸收回視線踩下油門。
同時冷冷出聲：「霍鳴裕？」
霍鳴裕怔了一下，隨即回答：「是，霍學長。」
孟晚檸打轉方向盤：「喜歡沈清野？」
這個問題，讓霍鳴裕耳尖瞬間通紅。
他更加緊張，視線飄忽亂轉，不知道該看哪裡。
沈清野皺起眉，語氣帶着警告：「小叔！」
然而下一秒，霍鳴裕的聲音就響起：「是，很喜歡。」
他坦然的語氣讓沈清野頓住。
也讓孟晚檸握着方向盤的手一瞬收緊。
車廂里重新歸於寂靜，每個人都各懷心思。
直到車子到達餐廳門前。
孟晚檸停下車，漆黑沉寂的雙眼從後視鏡里看向霍鳴裕。
冷淡的嗓音中夾帶着嘲諷：「你覺得你配得上她？」

第二十二章你不知道

話音落下，車廂里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彷彿一片死寂。
沈清野先回過神，莫名其妙地看着孟晚檸：「小叔，你在說什麼？」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樣咄咄逼人。
孟晚檸不冷不熱地瞧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地走下了車。
沈清野轉頭去看霍鳴裕，只見他的臉色有些發白。
她有些為難地抿了抿唇，輕聲開口：「霍鳴裕，我小叔他……」
霍鳴裕對她笑了笑：「沒關係，我知道霍學長是為了你好。」
沈清野看出他的笑很勉強，但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最後只能輕輕開口：「我替小叔，對你說聲抱歉。」
霍鳴裕沉默的搖了搖頭，打開車門下了車。
兩個人走進餐廳時，包廂里一片歡聲笑語。
黎母、霍夫人、還有霍暖暖和明晟都在。
剛坐下，黎母就拉着霍鳴裕聊起來：「小霍是吧？暖暖剛才和我說你是學建築設計的，現在有自己的工作室？」
霍鳴裕有些心不在焉：「是，不過就是個小工作室。」
黎母笑起來：「淺淺是學服裝設計的，你們倆在一起肯定聊得來。」
「媽。」沈清野有些無奈地喊了聲，「都說了我們只是高中同學。」
黎母瞥了她一眼：「現在是高中同學，以後可說不定。是吧小霍？」
霍鳴裕臉上微紅，但沒有回答。
安靜中，孟晚檸擱下茶壺，瓷器在玻璃上發出清晰的一聲。
他抿了口茶，淡淡地看過去：「霍先生家裡是做什麼的？」
霍鳴裕的臉色當下便僵了半分。
他倏地就想起了不久前，孟晚檸在車上最後問他的那個問題——
「你配得上沈清野嗎？」
沉默片刻，霍鳴裕垂下眼眸，猶豫着說：「我家裡……」
沈清野沒讓他繼續說下去，轉頭看向黎母：「媽，菜已經上齊了，讓客人餓肚子不好吧？」
母女連心，黎母似乎明白了什麼，連忙招呼道：「對，大家都先吃飯吧，不然菜涼了不好吃。小霍，別客氣啊。」
霍鳴裕強撐着笑：「謝謝阿姨。」
食不言寢不語，兩家人都沒有吃飯說話的習慣，包廂里安靜一片。
霍暖暖看着霍鳴裕木訥的模樣，在心裏嘆了口氣。
這是多好的表現的機會啊！
她偷偷拿出手機給霍鳴裕發了條消息：「你怎麼也不知道給淺淺夾個菜，還想不想在淺淺媽媽面前留下好印象了？」
霍鳴裕看到消息，視線卻在沈清野和孟晚檸之間打了個轉。
猶豫片刻，他終是拿起了公筷。
霍鳴裕夾了只蝦放進了沈清野的盤子里，淺笑着說：「多吃點。」
霍暖暖一怔，連忙焦急地給霍鳴裕使眼色。
但很顯然已經是晚了。
只見在場的人除了霍暖暖的老公明晟，都停下動作看了過來，
而沈清野看着那隻蝦，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霍鳴裕不明所以，剛想開口問怎麼了。
卻見孟晚檸突然伸筷將那隻蝦夾走，然後放在了自己的碗里。
他看向霍鳴裕的目光淡漠涼薄。
「沈清野海鮮過敏，你不知道？」

第二十三章太過分

沈清野……海鮮過敏？
霍鳴裕的身體瞬間僵硬起來，臉色更是差的不能看。
他口口聲聲說喜歡沈清野，卻連她海鮮過敏這件事都不知道！
不知道該怎麼補救，霍鳴裕懊悔低下頭：「抱歉……」
發生這種事，是沈清野沒料到的。
她出聲安慰霍鳴裕：「我們之前也不熟，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別放在心上。」
霍鳴裕卻將頭低得更深。
半晌，他突然站起身，聲音有些空洞：「黎阿姨，我想起我還有些事要忙，今天……謝謝您邀請我。」
說完，霍鳴裕甚至沒有等黎母說話，就離開了包廂。
一時間，氣氛說不出來的怪異。
而孟晚檸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是眼底凝着微涼的寒意。
他將蝦皮剝掉，放進了霍暖暖的碗里。
看着孟晚檸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沈清野心底壓抑的情緒有些忍不住了。
不管霍鳴裕喜不喜歡她，總不該讓他在這麼多人面前難堪。
沈清野深吸了口氣，緊緊盯着孟晚檸。
「小叔，你太過分了。」
「過分？」孟晚檸動作一頓，清冷的眸中閃過複雜的情緒，「你海鮮過敏難道不是事實？」
沈清野咬了咬唇：「你一直在給霍鳴裕難堪，不是嗎？」
見兩人似乎要吵起來，黎母連忙拉住沈清野：「淺淺，你怎麼和深寒說話的？」
霍夫人也訓道：「深寒，你怎麼回事？」
孟晚檸深深地看了眼沈清野，而後淡淡收回視線：「黎阿姨讓我幫她考察，我覺得霍鳴裕不合適。」
沈清野賭氣的開口：「既然是給我找男朋友，合不合適只有我知道。」
「沈清野。」孟晚檸的臉色愈發陰沉。
「好了好了。」黎母打斷兩人，「淺淺，深寒是為了你好，而且我也覺得小霍那個人性格有點太內斂。」
沈清野沒再說話，只是心底還有些悶堵。
吃完晚飯，沈清野跟着黎母離開。
路上她收到霍暖暖的消息：「淺淺，其實是我讓霍鳴裕給你夾菜的，沒想到會變成這樣……都是我不好。」
「不怪你。」沈清野回復。
那麼多道菜，海鮮只有魚和蝦，偏偏霍鳴裕就去夾了蝦。
能怪誰呢？
回到黎家洗了澡後，沈清野打開了霍鳴裕的聊天框。
可猶豫了很久，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最後還是退出了聊天頁面。
剛要關掉屏幕，沈清野瞥到孟晚檸的頭像。
她鬼使神差地點進他的朋友圈，裏面意料之中的什麼都沒有。
頭像是黑的，背景也是黑的。
和他這個人一樣，冷冰冰。
但沒繼承霍氏集團之前的孟晚檸，並不是現在這樣的。
沈清野突然就想起孟晚檸十七歲參加高中籃球比賽的那一天。
那天很熱，只有她手裡的冰水沁涼。
籃球場上的幾個男生中，孟晚檸無疑是最耀眼的那一個。
中場休息時，沈清野還沒站起身，他就被好幾個女生給圍在了中間。
但他沒接她們的水，而是從人群中擠出來，走到了沈清野的面前。
孟晚檸背擋着陽光對她笑：「暖暖沒來？」
沈清野把水遞過去，輕輕搖了搖頭。
有隊友調侃着問孟晚檸她是不是他的小媳婦。
被他皺着眉警告回去：「別亂說，領居家小孩，和我小侄女一個輩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當時的沈清野心底莫名酸澀。
籃球賽結束，孟晚檸帶着她往回走。
沈清野卻突然停下腳步，緊盯着眼前那人乾淨帥氣的背影問——
「我能一輩子跟着小叔嗎？」

第二十四章等等我

倏地震動的手機扯回了沈清野的思緒。
她回過神，打開微信。
意料之外竟是霍鳴裕發來的消息。
「沈清野，我有話和你說，明天可以見一面嗎？」
晚上發生的事讓沈清野有些愧疚。
她沒有猶豫，直接答應下來：「好。」
翌日，下午兩點。
沈清野走下的士站定，抬眼便看見門牌石上鮮艷的大字——
櫻育高中。
青春時代的回憶撲面而來，一時間，沈清野心中有些感慨。
竟然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
身後傳來霍鳴裕的聲音：「沈清野！」
他走近，歉意地笑笑：「我遲到了。」
沈清野搖頭：「正好兩點，我也剛到。」
此時正是二月份，高中學生們還在放寒假，校園裡寂靜無聲。
兩人並肩走進大門，往前便是一座人工噴泉，但裏面卻根本沒有水。
霍鳴裕淡笑：「我們上學那陣，這個噴泉就沒噴過水，現在還是這樣。」
「是啊。」沈清野跟着笑了笑，「就是個擺設。」
走過噴泉，是一圈四百米的操場。
跑道的中間是假草叢和足球場。
走上操場，霍鳴裕側眸看向沈清野：「我記得那時候你最怕的就是體測，每次跑完八百米肯定要被扶去醫務室休息半天。」
沈清野早已不是當初的少女，臉上沒有半分羞赧：「體能差勁，也是沒辦法的事。當年為了讓我順利過考，我小叔還……」
聲音戛然而止。
沈清野斂了半分笑，沒再說下去。
霍鳴裕也收回目光，兩人繼續往裏面走。
教學樓看上去除了變得有些舊之後，沒有什麼大的區別。
走上五樓，最盡頭的教室就是兩人曾經的班級。
門沒有鎖。
推開門的時候，正好一陣風從窗口吹過來。
沈清野髮絲都被揚起，有那麼一瞬間彷彿回到了好多年前。
那個單純天真，對未來充滿了期待的高中生涯。
霍鳴裕也是同樣的感覺。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身邊的女生，心臟在胸口中不受控制地亂跳。
走上講台，霍鳴裕拿起一根粉筆笑起來：「沈清野，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班主任？他最喜歡拿粉筆頭打人。」
沈清野笑着點頭：「當然記得。」
霍鳴裕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你還記得……自己坐在哪裡嗎？」
沒多想，沈清野走到曾經的位置坐下。
剛坐好抬頭，就見霍鳴裕也坐在了自己的位置。
而後，他將頭向後偏轉四十五度，正對上了沈清野的雙眼。
霍鳴裕已經數不清他這樣偷偷地看過她多少次。
沈清野看着他，身形一頓。
兩人都沒說話，空氣安靜地只剩下風聲在耳邊環繞。
很多年前的霍鳴裕，心中的夢想不是要考上多好的大學，而是希望能有一天，可以站在沈清野的身邊。
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他還是……
沉默了半晌。
霍鳴裕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開口：「沈清野，你知道嗎？其實我是個很自卑的人。」
「你太優秀太美好，所以我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意。」
「高中之後我就再沒有過你的消息，我以為我們不會再見面了。八年，能再次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
「我以為這是老天給我的機會。」霍鳴裕扯出抹笑，滿是苦澀，「但……現在的我還是根本配不上你。」
沈清野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霍鳴裕。
她的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但他讓她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曾經那個，明知道可能會得不到回應，還執着地喜歡着孟晚檸的自己。
她抿了抿唇：「霍鳴裕……」
但霍鳴裕沒有讓她說完。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沈清野面前，仰頭看着這個他喜歡了好多年的女孩：「但是沈清野，我還不想放棄，我想要繼續追上你的腳步。」
「你……能不能等等我？」

第二十五章最好的

這天之後，沈清野再沒見過霍鳴裕。
後來才知道，他出國了。
而在工作室的裝修全部竣工後，沈清野也重新投入了自己的事業。
開業那天，黎家和霍家的人都來了，就連霍暖暖的兒子都被她抱了過來。
一眾人走進工作室參觀，霍暖暖拉着沈清野走在最後面小聲問：「所以你怎麼回答霍鳴裕的？」
沈清野頓了頓：「我沒有回答。」
「啊？」霍暖暖驚訝地叫了聲。
好在幾個長輩的注意力都不在她們這裡，並沒有看過來。
沈清野無奈地看了霍暖暖一眼，霍暖暖又壓低聲音：「那你這算是拒絕，還是默認要等他啊？」
還沒等到回答，沈清野突然瞧見余光中走近一道身影。
下意識轉頭看去，是孟晚檸。
霍暖暖連忙站直身子：「小叔，你怎麼來了，公司不忙嗎？」
孟晚檸雙眸清冷：「下午的事都推掉了。」
話外之意，他是專門騰出時間來慶祝她工作室開業的。
沈清野看着他的側顏，眼前倏地浮現出那天在高中學校牆上看見的「往屆優秀學生榜」。
孟晚檸是當年高考的理科狀元，沈清野是五年後的文科狀元。
期間櫻育高中再沒出過什麼優秀學生，兩人的照片竟就這樣陰差陽錯地被放在了一起。
十八歲的孟晚檸，十八歲的沈清野，照片貼在紅色底面上，像結婚照一樣。
那天，沈清野看了很久。
孟晚檸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了一個禮盒。
他伸出手遞給沈清野：「開業禮物。」
沈清野頓了頓，接過輕輕說了聲：「謝謝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