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明明在一個城市，卻再沒見過一面。
賀城強扯出一抹笑：「還好。」
她語調客氣疏離，季雲歡眉心微皺：「你……」
「小叔。」賀城出聲打斷他，「暖暖還在等我，我先進去了。」
「一起。」季雲歡不由分說，上前和她並肩走在一排。
他還是和從前一樣行事獨斷。
賀城不知道怎麼拒絕，只能沉默。
站在客廳門口的霍暖暖看見兩人一起走進，眼底訝異：「小叔，淺淺，你們怎麼在一起？」
說著，她有些擔憂地看向賀城。
「在門口遇到了。」賀城走到霍暖暖身邊，和季雲歡涇渭分明。
瞧見她的動作，季雲歡並沒有說什麼。
時間流逝，訂婚宴到了最重要的時刻。
看着台上霍暖暖和她的未婚夫，賀城心裏既羨慕又酸澀。
她喜歡的人，她深埋心底的那段感情，永遠都不能這樣光明正大地被人知曉。
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賀城避開所有人悄悄地離開了大廳。
走到屋外，潮熱的風撲面而來。
賀城給霍暖暖發了條歉意的短訊，就準備開車離開。
手臂卻被人拽住。
「去哪兒，我送你。」
賀城回頭對上季雲歡的眼，慢慢抽回手：「不麻煩小叔，我自己可以。」
她幾次拒絕自己的態度，讓季雲歡聲音微沉：「你在躲我？」
賀城險些脫口而出：「故意躲着不見的人到底是誰？」
但這話在嘴邊打了個轉，就被咽了回去。
避開季雲歡的目光，賀城扯了扯嘴角：「沒躲，只是怕打擾小叔。」僵持到最後，賀城還是被季雲歡帶上了車。
季雲歡側目看着副駕駛上的賀城：「回大院？」
賀城搖頭：「三年前我就搬出來了。」
聽到這個時間節點，季雲歡沒有半點反應：「現在住哪兒？」
沉默了會兒，賀城報出地址。
之後她就轉頭看向窗外，不再說話。
一路上，車廂內寂靜無聲，季雲歡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終於到了地方，看着車窗外熟悉的街景，賀城一直緊捏着的手鬆了松：「謝謝小叔，我回去了。」
不等季雲歡回答，她直接開門下車，動作一氣呵成，卻莫名顯的狼狽。
就在賀城要往樓里走的時候，季雲歡的聲音響起。
「淺淺，車鑰匙。」
賀城回頭就見季雲歡從車另一側走過來，朝自己伸出的掌心正躺着熟悉的車鑰匙。
賀城沒動：「那小叔你怎麼回去？」
「叫了司機。」季雲歡聲音涼淡。
賀城這才拿回鑰匙，轉身進了樓門。
季雲歡望着她的背影，沉默的點燃了根煙。
樓上。
賀城站在窗邊看着這幕，心裏百味雜陳。
兩個人就這麼樓上樓下的站了很久。
直到霍家司機趕到，季雲歡上車離去。
賀城看着空曠的街道，垂眸斂起了心底複雜的情緒，轉身走進了書房。
推開門，入眼便是掛在無塵袋裡那襲自己親手設計的婚紗。
賀城倏地想起了三年前，她站在季雲歡面前，紅着臉問。
「季雲歡，你可以……不止是我的小叔嗎？」

第二章輸的徹底

黑夜中，寂靜地沒有一點聲音。
賀城看着那件婚紗，心裏滿是酸澀。
那是她學服裝設計後完成的第一件作品。
當年設計它時，賀城滿心想着季雲歡，少女時期既害羞又期待的隱晦心緒都注入到了這件婚紗里。
不想，卻再也沒有穿上它的機會。
憶起往事，賀城壓下喉間苦味，作出了一個決定。
她走上前將婚紗小心翼翼地從無塵袋裡取出來，又折好放進婚紗袋，最後將它放在沙發上，打算明天帶去工作室。
接近半夜十二點，賀城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着。
她控制不住地想起季雲歡。
鬼使神差的，她拿起手機，打開了季雲歡的微信框。
兩人的對話停留三年前。
「小叔，你可以來接我嗎？」
「好。」
之後，便發生了那場無疾而終的告白。
自此三年，兩人再無聯繫，這個微信成了賀城唯一的情感寄託，也是最後一點可以知道他消息的途徑。
有人說先愛上的那個人是輸家。
賀城想，那她應該是輸了個徹徹底底。
霍暖暖曾經的問話在賀城的腦海中響起：「你到底喜歡我小叔什麼？」
那時，賀城想了很久，才給出一個答案。
「我說不清，但就是覺得他哪裡都好，我都喜歡。」
十歲那年，賀城跟着家裡搬到大院，先認識了霍暖暖，後來才遇見季雲歡。
第一次見面，長相干凈俊逸的季雲歡讓賀城看呆了眼。
所謂一眼驚鴻，大概便是這樣。
賀城叫了季雲歡一聲哥哥，卻被他笑着糾正：「我是暖暖的小叔，你是暖暖的朋友，所以你也應該叫我小叔才對。」
而這一喊，就喊到了現在。
第二天醒來時，已經是中午。
賀城洗漱好，走向玄關時看到沙發上的婚紗袋，心裏糾結不已，末了還是提着它下了樓。
開車到工作室。
賀城將婚紗掛在櫥窗里，看着它有些出神。
幾年前的款式放到現在，自然是格格不入。
但珍貴的是它承載着她年少時最真摯的愛戀。
突然，工作室的門被推開，風鈴聲陣陣。
賀城抬眸看去，便見霍暖暖從外面探進頭：「淺淺，我婚紗做好了嗎？」
剛要回答，賀城嘴角的笑在看到霍暖暖身後的兩道人影時，瞬間僵住。
是季雲歡，而他身邊，一個身材婀娜的女人正挽着她手臂。
察覺到賀城的視線，那女人盈盈一笑。
「黎小姐你好，我是秦音。早就聽深寒提過他有個小輩設計的婚紗獨一無二，今天終於見到你了。」
「剛好我也想看看婚紗，不如黎小姐給我介紹一下？」
賀城呼吸不暢，忍不住胡思亂想。
她和季雲歡是什麼關係？
女朋友嗎？
看婚紗……他們是準備結婚了嗎？
賀城的心像被一把大鎚重重砸下。
她倉皇地垂下眸：「婚紗……都在這裡，你先看，我先帶暖暖試婚紗。」
慌忙走進裡間，賀城將婚紗遞給霍暖暖，將人推進試衣間後，靠着牆深吸了口氣。
這些年，她不是沒想過，有一天季雲歡會和別人戀愛結婚。
賀城以為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現在僅是看到那兩人站在一起，她都只想趕緊逃離。
緩了好一會兒，賀城壓下心底的情緒。
正好霍暖暖也穿着婚紗出來：「走吧淺淺，我們出去讓小叔看看。」
賀城點了點頭，跟在身後替她提着裙擺。
剛走出裡間，就聽到秦音問：「深寒，這件婚紗怎麼樣？」
賀城不可自制的抬頭看過去，呼吸一窒！
與此同時，霍暖暖的驚呼在耳邊乍響：「淺淺，這婚紗不是你為自己設計的嗎？怎麼掛在這兒？」
賀城下意識看向季雲歡，正好撞上他深邃的雙眼。
迎着他的目光，賀城緩緩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手：「沒有想嫁的人，留着也沒用。」

第三章喜歡

話落，工作室里一片寂靜。
季雲歡看着賀城，眼中瞧不清真意。
秦音卻揚起笑容看向賀城：「既然這樣，黎小姐就把它賣給我吧，我很喜歡。」
把這件滿懷着她對季雲歡愛意的婚紗，賣給季雲歡的未婚妻？
賀城攥緊手指，怎麼都說不出那個「好」字。
霍暖暖瞧出賀城的為難，走上前：「秦音姐，那件款式太舊了，不適合你，還是看看別的吧。」
秦音臉上的笑淡了些：「掛在這裡不就是要賣的嗎？黎小姐該不會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吧？」
沒等賀城應答，季雲歡聲音微涼：「秦音，別任性。」
這句話落在賀城的耳朵里，赫然就是季雲歡對秦音的寵溺。
賀城呼吸一滯，垂眸不語。
眼看着工作室里的氣氛越發不對勁，霍暖暖連忙支走那兩個人。
「小叔，秦音姐，我和淺淺還有話要說，你們先去車上等我吧。」
季雲歡看了賀城一眼，還是低聲應下：「好。」
待他們走出工作室，霍暖暖拉着賀城在沙發上坐下。
「淺淺，你還喜歡我小叔嗎？」
賀城擱在腿上的兩隻手緊緊攥在一起，指節都被攥得泛紅。
沉默半晌，她終是說出來了那個答案。
「喜歡。」
七年，賀城早就把對季雲歡的感情刻進了骨頭裡，怎麼會不喜歡？
如果不喜歡，她剛剛就會把那件婚紗賣給秦音。
霍暖暖突然握住賀城的手。
「那這樣，今晚我們家聚會，我讓小叔來接你，你把握住機會！」
賀城怔怔地抬起頭：「可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霍暖暖愣了下：「什麼女朋友？」
然後一下子反應過來：「你說秦音？她就是霍家合作夥伴的女兒，天天纏着我小叔，淺淺，你可要努力啊。」
賀城笑容發苦。
努力？
早在三年前，她就已經努力過了。
霍暖暖離開後，賀城一直忙到晚上七點半。
倏地響起的手機鈴聲把她嚇了一跳。
看着那串熟記於心的號碼，賀城怔住了。
她指腹懸在接通鍵上好久，直到電話快要掛斷前才接起。
聽筒里，季雲歡聲音低沉：「還沒忙完？」
賀城回過神：「我馬上出來。」
她關好店走出來，就看到坐在路邊賓利里的季雲歡。
他將黑色襯衫的衣袖挽至手肘，線條幹凈的小臂上血管明顯。
賀城看着有些失神，她竭力才壓下心底悸動，坐上了副駕駛。
半晌，季雲歡見她不動，突然欺身而來。
一片陰影蓋下，賀城下意識攥緊了包帶。
季雲歡卻像是沒瞧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