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荔》[南枝荔] - 第8章 回報

顏仲琪一聽,心口立馬一緊,他雖不知公主所謂如何,但她的眼睛裏滿是驚慌和悲痛,阿元沒辦法,便又說道:「顏大哥,我流血了。」

顏仲琪眉頭緊皺,馬上雙手握肩,在阿元的身上翻找檢查,想要找出傷口在哪兒。

只是這一次,阿元有些抗拒,她紅着臉,往床里移了移,於是,一小攤褐色的血跡便堂而皇之出現在顏仲琪的眼前,公主的衣褲上也沾了一些。

顏仲琪愣住了,大腦高速旋轉着,只是腦中的知識和見地暫時沒有可以匹配現狀的,這也不怪他,慕容老太君雖然教授過一些醫術和藥理,但從沒有涉及婦科,他還未娶妻,家中也沒有其他適齡的女眷。

於是,他俯身抱起床上的阿元就要往外走,阿元流了那麼多血,他必須馬上帶她找大夫。

這時,門外的老婆婆發話了,她讓顏仲琪將阿元放下,說自己知道怎麼回事。

顏仲琪半信半疑地將阿元輕輕放回到床上,然後去扶老婆婆進來,老婆婆看了看阿元,又再次看了那一攤血跡,嘴裏嘟囔着:「錯不了,姑娘長大了。」

於是,她讓阿元好生躺下,又幫她蓋好棉被,然後吩咐顏仲琪去燒一鍋熱水來,她自己要去向鄰居花嬸兒借一樣東西。

見老婆婆胸有成竹的樣子,顏仲琪連忙跑到灶後燃火燒水,阿元一個人在床上緊張不安,她身下濡濕,腹部悶痛,難受至極。

不一會兒老婆婆拿着東西回來了,她從顏仲琪手裡接過熱水盆,笑吟吟地將他趕出去了,然後緩緩關上房門。

老婆婆坐到床上,讓阿元將衣物換下,清洗之後,將借來的月事布遞給她,並耐心地教會她如何使用。

整理好之後,老婆婆拉着阿元的手說:「姑娘別怕,女人長大了就是比較麻煩,不過這也不要緊,一個月就這麼一回,四五天就過去了,你那個哥哥是個憨傻的,他不知道很正常,只是這兩天你身子弱,就別著急趕路了,多歇幾日,等身子好全了再走吧。」

阿元望着婆婆慈祥和善的臉,眼淚忍不住簌簌而落,離宮這麼久,如此難得在這寒冬之中感受到女性長輩的溫暖和關愛,於是她哭着摟着婆婆的脖子說道:「婆婆你真好,阿元一輩子都會記得你的。」

婆婆微笑着輕拍阿元的後背,輕聲寬慰道:「姑娘別哭了,你哥哥還在外頭等着呢,別叫他急壞了。」

阿元換了一身阿婆的衣衫出門,粗布簡杉,棉麻質地,雙丫髮髻也被婆婆改成單髻,看着成熟了幾分。

只是她過分羞赧,臉龐幾乎紅透了,躲在婆婆的身後不出來,頭也不敢抬。

「阿元,你還好嗎?」顏仲琪急不可耐地問道。

阿元羞澀地抬起頭,怯怯地說:「顏大哥,我好了。」

「到底出什麼事了?」顏仲琪追問道。

老婆婆自知阿元無法告知,便含糊應道:「都是姑娘家的事兒,你一個大老爺們兒就別問了,快吃飯吧,餅子都涼透了,我去熱熱,你先給你妹子倒碗熱茶。」

他倆便老老實實坐在木桌前,阿元手裡端着熱茶取暖,等婆婆再過來,手裡端着的,除了幾張熱餅子,還卧了兩個雞蛋,熱氣騰騰的。

她把雞蛋遞給阿元,笑着說:「吃吧姑娘,這幾日不能虧了身子,得補補。」

阿元差點又哭出來了。

吃過早飯,顏仲琪如約去林子里砍柴,臨行前,他試了試婆婆家的斧頭,太多時日沒用,已經有些鈍了,又借婆婆的磨刀石磨了磨,想起剛剛切餅子的時候,婆婆的菜刀也不鋒利了,索性也把菜刀磨了磨,等出發時,已經晌午了,婆婆把剩的唯一一張粗麵餅子包好讓他帶着吃。

阿元立在門口向他揮手道別,活脫脫一個盼夫歸的小媳婦兒,顏仲琪也擺手讓她回屋,然後策馬離開了。

婆婆便拉着阿元去花嬸兒家致謝,阿元見到花嬸兒便規規矩矩行禮,這陣仗把沒見過世面的農婦嚇了一跳,直呼折壽。

花嬸兒家還有一個兒子叫水生,也不過七八歲,說正在鎮子的學堂里讀書,因這幾日天太冷便沒去上學,水生自己捧着書讀唐詩,有些字還不認識,花嬸兒和丈夫都不識字,於是阿元便主動坐到炕上教水生認字背書,她讀一句,水生讀一句,婆婆和花嬸兒便在一旁笑着納鞋底。

阿元教了水生三首唐詩,分別是駱賓王的《詠鵝》、李白的《靜夜思》和張九齡的《送韋城李少府》,他都會背了,阿元誇他腦子聰明,讓花嬸兒一定好好栽培。

可花嬸兒卻陡然低沉了,她為難地說:「誰不想讓孩子好好念書,將來考科舉中狀元,奈何家中實在太窮,只能讓水生認個字不至於當睜眼瞎罷了,等來年開春了,孩子也得跟着下地了,沒辦法啊,窮人的孩子就得早當家。」

這話說得阿元心裏頭很不舒服,她攬着水生的肩膀,孩子睜着澄澈明亮的雙眼看着她,這孩子既聰明用功,人長得也好,於是阿元便笑着對他說道:「水生,你只管好好讀書,別的都不用管,車到山前必有路,你信姐姐的話,千萬別輟學。」

水生居然對這位陌生的姐姐格外信任,於是他笑了,重重地點了點頭。

婆婆和花嬸兒也笑了。

太陽下山之前,農家炊煙裊裊,顏仲琪踩着夕陽的影子回來了,馬兒馱着很大一捆柴,婆婆見了很歡喜,這柴可以燒很久,可以一直用到她兒子回來。

顏仲琪騎着馬,自然跑得遠,在人力不達的林子深處,柴火當然就多。

等他卸了柴,阿元已經備好一碗茶遞給他,顏仲琪接過來大口牛飲了,一碗不夠,又去缸里舀了一瓢涼水,咕咚咕咚灌進了肚,婆婆見了,慌張地吆喝了一句:「天殺哎,這麼冷的水,當心鬧肚子。」

顏仲琪聽完憨厚地笑了,阿元也無可奈何隨他去了。

這一夜,顏仲琪睡得格外香甜,自倒下後一個身都沒翻,阿元躡手躡腳地下床,去婆婆屋裡換月事布。

接下來幾日,顏仲琪白天就會幫婆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兒,聽說馬婆婆家住着一位會讀書寫字的小姑娘,左鄰右舍便拿着紅紙過來,拜託阿元幫他們寫春聯。

阿元十分樂意地答應,她寫字,水生就在一旁磨墨,她每寫完一副就會教水生讀一遍,然後再告訴春聯的寓意,其實也是說給這些沒讀過書的農人們聽。

新歲啟封,春回大地,再過二十多天就是春節了,對於來年,所有人都懷揣着美好的期待與祝願,歡聲笑語洋溢在這個不大的村舍,一直飄向很遠很遠。

等阿元徹底恢復,他們也要告辭了,啟程之前,一個村裡的男女老少都來送別,阿元濕着眼眶在馬上與他們揮手告別,朝陽下,他們的身影越來越遠。

「公主你看,這就是咱們大周的百姓,多麼樸實溫暖。」

顏仲琪放慢了步伐,等到公主走近了,對她如是說道。

阿元笑着看向顏仲琪,十分認同他的話,於是她回道:「顏大哥,你要替我保護好他們啊。」

顏仲琪便抱拳說道:「公主請放心,嶺南眾將誓死保衛大周百姓,絕不會讓他們再受戰亂。」

發自肺腑,字字千斤,阿元聽完終於笑了,她說:「顏大哥,我相信你,請你也相信我的父兄好不好,他們一定能治理好這個國家,讓百姓安居樂業。」

顏仲琪重重地點了點頭。

在他們離開五日之後,一位玉樹臨風、錦衣華服的男子帶領一隊軍馬出現在馬婆婆所在的貓頭嶺村,那人一聲令下,士兵將整個村舍的人都叫出來,集中在水井前的一片空地上。

一位金甲軍官厲聲喝道:「大皇子豫安王駕臨,爾等還不下跪。」

眾人面面相覷,馬婆婆膽小,最先跪下,隨後眾人都跪下來,凌亂滑稽地向來人磕頭,這地方偏僻閉塞,從未來過任何一個貴人,更何況是當朝皇子。

豫安王抬手讓大家免禮,並寬慰他們不要害怕拘束。

等眾人戰戰兢兢站定,豫安王環顧了一下四周,溫柔和善地問道:「哪位是馬婆婆?」

婆婆瞬間嚇破了膽,又不敢駕前失儀,她看着自己的兒子,哆哆嗦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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