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時，你一身襤褸，雙眼卻燦若星辰，你說待你功成名就會來迎娶我。
如今我為娼妓，卻恨不得喝光你的血，吃盡你的肉。
到底是你錯了，還是我錯了？
記得初遇那天是正月初十，湖面飄冰，風中帶雪。
我從橋上過，寒風鑽進領口，灌了個透心涼。
雪水在地上積聚，化出骯髒的模樣。
我微微低着頭，小心的避開地上冰泥，不時回頭看後面的茵茵。
茵茵緊抱着懷裡的竹籃小心的往前走。
竹籃里裝了袋小米，連日飛雪，萬物飢餓，我們準備繞到寺廟後頭去喂餓久了的鳥兒。
行至半路，我停下來歇口氣，偶然偏頭看河水，河面沉靜晦暗如墨汁，偶爾被飛雪打破，現出一個一個小波。
然後，我看見了你。
我沒想到會遇見這樣的一個人，正如我沒預料到我們的以後。
你那時在河邊洗手，似乎穿着一雙破鞋。
天那樣冷，河水那樣冷，我不由得多看一眼。
你當時衣着單薄，破布擋身，彷彿也不比這冬日的風雪更暖和。
我看你時，你也看到了我。
那時你的眉那麼濃，眼那麼亮，彷彿這冬日裏最後一絲星火，我被燙到了，趕緊挪頭不看，臉似乎燒起來，腳步也慌了兩步。
茵茵看我失態，隨着一起看，後笑出了聲：「那是城東劉家公子。」
她腳步不停，嘴也不停：「小姐你不知道，劉家祖上是進士，極其富庶。
可惜他父親迷花戀柳，又嗜賭如命，一夜之間，竟將家底輸了個乾乾淨淨。」
這時風雪漸停，日光從烏雲間隔中灑下來，形成了一條極狹長的光芒。
我就在這條光芒里聽完了你的前半生。
你叫劉衛，出生之時家財已然散盡，昔日高牆大院被變賣，家僕紛紛樹倒猢猻散。
茅屋內只剩酗酒無能且長年卧床的父親日日咒罵。
你母親靠着一架布機夜夜不停，供你讀書。
旁鄰曾聽見你幼時頑皮，被柳枝抽打而大聲呼喊的聲音。
只可惜，越發貧窮的家庭吞噬了一切的聲響。
聽說，後面那間茅草屋裡再也沒有你父親的怨懟聲，不知是不是死了。
我靜靜聽着，不自覺細牙咬住了唇，彷彿看到雖為幼兒卻被抽打的你，彷彿你又用那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