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事，都喜歡繞彎彎，不過天下的領導都有一個共性：找員工私下談話准沒好事。

主任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葉水，面色凝重地：「綜合管理部其實是個閑職，平時事也不多，就是趕上投標的時候可能會忙點，但這不代表清閑的時候在工作上就可以麻痹大意。你要清楚你的職責不僅僅是幫其他部門複印打印，單位里的一些重要證件都放在你辦公室的柜子里，這些本本是由你保管的。」

史寥龍又點頭地：「我柜子一直上着鎖，其它部門需要借用我這裡一直有登記。」

「有借有還，記錄備案是基本，但是你做事已經流於形式化，如果我今天不找你，估計你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史寥龍有點懵，今天早上項目組的一個負責人來找他拿證件外出陪標，可人家是按流程在他資料上登過記的，一借一還要簽兩道字。歸還欄里沒簽意味着證件安全都在借出人身上，既然證件在外面搞丟了那也不關他屁事。

主任雙手絞指，皺起眉頭地：「王經理今天上午拿了證件去辦事，但那邊的監事查出我們單位的證件都是偽造的。」

史寥龍「啊」的一聲，差點驚掉下巴。

「營業執照、機構代碼、質量認證書、稅務登記證全部是假。我們是局級下屬的事業單位，鬧出這種笑話，不說我們單位，局領導那邊的臉往哪裡擱？」

史寥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但他也不蠢，更不是剛畢業的小白，這鍋他不可能背。他說：「主任，王經理今天早上來我這裡拿證件出去是簽了名的，這證件一直在他手上，總不能說鎖在柜子里的真東西借出去就變成假貨了吧，是不是監理搞錯了。」

主任擺着腦袋，用手指了指他，倍感失望地：「小史同志，你說你，我還沒把問題講完你這邊就開始推卸責任，你好歹也是個大學畢業的，你的道德觀和擔當意識都丟哪裡去了？」

史寥龍心裏不禁感慨這些當官的看似整天混混沌沌地泡茶過日子，一旦出事了教育起人來理論那是一套接着一套。

可這事就算賴到他這個合同工身上也無濟於事。事業單位的證件那可是比效益和利潤還重要的東西，那是單位的招牌臉面，東西丟了就算把他史寥龍刮肉放血也沒任何意義，如果說找他當個替死鬼上報，那隻能證明這些當官的太low了。

主任背靠大班椅，翹起腿來地：「上午局裏面通過關係查過，真證件在一個禮拜前出現在『丰台』縣的投標會上，『丰台』離我們這裡有420公里，半個月前單位的小趙曾經拿着證件去過『丰台』出差。」

史寥龍「哦」了聲，懸着的一顆心放下來。說來說去，這事出在小趙身上。這小趙快四十了，嗜酒如命，出差的時候估計是被人灌醉了才導致證件被人調包。

不過很快史寥龍也意識到自己犯下的大錯。

「這事證明了半月前愚蠢的小趙拿着假證件來你這裡歸還，工作不上心的你只是走形式讓他登記，然後心安理得地把假東西鎖在柜子里，假東西在柜子里一鎖就是半個月。」

史寥龍啞口無言。

主任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雖顯做作，但這張臉擺給史寥龍看也足以構成了在心理上的打擊。

「小趙那人我就先不說了，但是小史同志，你也三十好幾了，不說你有多優秀，也不拿我們正式員工的標準來衡量你的工作能力，但保管證件要做到借有登記，還需驗明呀，這些工作不需要學歷和技術，就算一個小學生只要態度認真點這事也能夠做好。而你每天待在公辦室里玩電腦，一門不出，二門不邁，單位每個月按時給你發工資，你就真的心安理得了？」

史寥龍認為主任這話過火了，但他卻無言以對，這確實是他在工作上的疏忽大意。

「我們單位不算好，待遇也就那樣，但是有很多關係戶都想擠進來，你能在這裡上班也是局領導們的照顧。如果說你心裏有別的想法大可以跟我們提出來，你不能用這種散漫和消極的態度來對待你的工作吧？」

從主任辦公室里灰溜溜地出來，史寥龍心情糟糕到極點。「證件」既然被查到出處，單位自有辦法重新申請辦理，之前被調包的肯定會作廢處理。主任剛才的那番話也許就只是說說而已，並非真心為他好。

不過這些套話就像軟針扎在心裏，隱隱做痛。他都三十好幾了，幹着沒前途的閑職，還被一個同樣是混日子的領導這般教訓，他想自己是徹底混栽了，非常失敗。

他還沒走到自己的辦公室，大中午的突然單位院內開進了兩輛檢查院的車。車停後幾名公辦制服人員鑽出，這些人一看架勢就是來逮人的。

這一幕讓正在午休的同事們紛紛走出來，大家都還琢磨這是什麼情況，檢查院的一行人直接朝主任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