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弈程錦》[裴弈程錦] - 第5章(2)

些要抽我的趨勢,急忙斂了神色。

「娘,開學堂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娘伸手摘下我鬢邊的雙股釵。

「錦兒,你知道你這釵可以買多少斤糧食嗎?」

「大米可買一百五十斤。如果買雜糧就更多。」

我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我剛來到這裡的時候,其實也是很開心的。」

「我從來沒有過過這樣好的日子,頓頓都能吃上大米白面,還能穿上這麼軟的衣服。衣食住行還有人伺候。」

「可以說,我確實被這些糖衣炮彈腐蝕了。」

我娘抿了口茶,目光沉沉。

「出嫁前,我隨我娘去了我的嫁妝莊子。」

「你知道的,你外公家只是個小官,但是給我的鋪子與田地也能歲入幾百兩。」

「我看着那些瘦弱的農民,看着他們黝黑又乾癟的臉頰。」

「就像看到我曾經的爹娘。」

「我發現我還是農民的孩子,我是曾經在旗幟下發過誓,要為信仰奉獻生命的人,我怎麼能踩在這些人的頭頂,吸他們的骨血享樂呢?」

我明白,見過光明的人,不會願意在黑暗裡裝瞎。

19.

我娘出嫁後,除了婆婆難伺候些,我爹不是個多事的。

慢慢得了些自由。

她就拿了嫁妝銀子開了這家學堂,表面上則稱是善庄。

京中豪門貴族多開善庄,逢年過節施粥出去,彰顯恩德與慈悲。

所以我娘這家有些偏僻的小莊子並不顯眼。

她收留那些無家可歸的乞兒,或者上不起學堂的窮苦孩子。

無論是男是女,無論資質如何,都可以來這裡上學。

還找了些年紀大了,沒有鋪子願意要的老師傅,每月給上一兩錢的工錢即可。

所有人的三餐免費,想要住宿的就只是大通鋪。

即便這樣,對於那些平日里只能尋得片瓦遮身的乞兒來說,已經是近乎天堂般的存在了。

學生長大了,想要謀生路的可以自行離開。

學而有成的,還可以留下任教。

還有一部分人,被我媽塞進了自家府里做活,花匠雜役賬房管事,我掰着手指算了算,不禁咋舌,家裡的實際權柄大概都被我媽掌握了十之八九。

不愧是我娘,發動群眾力量的能力相當有一套。

還有一部分學成的,已經被她送出京,開了分校。

這幾年的學生也要有個幾千人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我娘說,她要做的,就是成為那一點火種,點燃星火。

20.

我拿過我娘的分校圖與賬本。

細細翻看了幾頁。

「娘,你有沒有想過,分校一開,你藏在善庄之後的想法就會暴露出來?」

我心頭有些發緊,「除了王嬤嬤外,還有幾人知道你的身份?」

「如果傳出去的話,在世人眼裡,你拋頭露面,又私立學堂。不說朝廷,就是程家就能治你的罪。到時候各種大大的帽子扣下來,你可怎麼辦啊?」

我娘四平八穩,「那又如何?」

看她的樣子,我更急了,「官府如果發現了你的企圖,是會殺頭的。」

我娘面上沒有一絲波瀾。

「我知道。」

「那你……」我急得挑眉。

「上輩子,我做的事也是會殺頭的,但總要有人去做,不然豈不是要亡國?」

「而且,聽了你的故事,不是更證明那是值得的嗎?」

21.

「我聽你爹說,南邊的沿海城市,有很多坐船來的金髮碧眼人。」

「他們在請求和我們通商。」

我心下一沉。

「王朝腐敗、故步自封、叛亂四起,再走下去,還是我們之前的老路。」

我娘抬頭隔窗看向旁邊屋子裡,那些一臉朝氣的孩子。

「我不希望這裡的人、這片土地,再承受一遍那樣的痛苦。」

「哪怕我做的事情依舊是徒勞無功,但哪怕只改變一點點呢?」

我娘的杏仁眼亮晶晶的。

我忽然明白了些什麼,有些心慌。

「娘,你究竟要幹什麼?」

我娘收回目光,看向我。

「中華兒女多奇志,敢教日月換新天。」

22.

我怔了半晌,明白了她的想法。

手腳變得冰涼。

我有些怕。

真的。

但又覺得心口有些熱。

我娘嘆了口氣。

她告訴我,她帶我來這裡真的沒有別的想法。

只是她太孤單,沒人能懂她,直到終於遇到我,這個和她來自同一片時空的靈魂。

她說她原本只想教我一些進步思想,這樣不至於在未來蹉跎一生。

但現在看來不用了。

這樣就很好了。

至於這裡——

「錦兒,這是娘要做的事,和你無關。」我娘認真地說道。

23.

只是,真的能無關嗎?

24.

回來後,我就一頭躲進了我的小院里。

我想了一宿。

我在想,要不我還是就這樣吧。

就當今天沒去過那裡。

我好好地認命,挑一個差不多的人家嫁過去。

不就是侍奉公婆,綿延子嗣嘛。

忍一忍就過去了。

老公討小妾,我就當看不見。

本來也沒什麼感情。

起碼有人伺候,吃喝不愁。

就這樣過完一生吧。

就當上輩子的新中國是場夢,解放什麼的,太遙遠了。

我就是個生在和平年代的小弱雞。

我沒什麼戰鬥經驗。

也沒有我娘那一代人的理想和信念。

放棄吧。

算了吧。

迷迷糊糊中我睡著了。

夢裡我好像真的就這麼嫁人了,還生了個女兒。

女兒拉着我的手想要出去玩兒,但下一秒那隻手就被砍斷了。

鮮血糊了我一臉。

我抬頭看過去,卻發現女兒的臉變成了李家小姐的臉。

她滿臉淚痕地看着我。

就站在那裡看着我。

25.

第二天一早,我推開了我娘的房門。

我抱着一摞紙,衝著我娘笑了笑。

「你好,陳什茉同志。程錦向您報到。」

26.

我娘拿着我寫的東西看了又看。

「這都是些什麼鬼畫符。」

我笑了笑,告訴我娘,這是公式。

我剛穿過來的時候,還沒有放棄成為大女主的夢想。

但我擔心等我長到能接女主劇本的時候,我已經把我會的都忘光了。

高考完一個暑假就能讓我把知識都還給老師。

何況要十幾年。

所以等我能拿筆的時候,我就開始偷偷地默寫。

我是工科生,記的東西包括但不限於各種公式、方程式、經典圖紙以及我能背下來的理論知識。

還有穿越女必備的火藥、肥皂等等。

甚至我能想起來的古詩詞、流行歌、古言小說的套路也記了一沓子紙。

我已經把什麼叫作穿越小說給我娘講過了。

她拿着那張宅斗指南笑個不停。

我氣得喘了口粗氣,站到凳子上,「陳什茉同志,你這是在嘲笑我的勞動成果!」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一陣叩門聲。

「夫人,老太太在主院等您。」

27.

我立刻縮進了我娘的背後。

來尋人的是我祖母房裡最不苟言笑的嬤嬤,我大聲喧嘩怕又要去被訓。

我娘看了我一眼,眼中嫌棄的意味毫不掩飾。

整了整衣衫,便出門去了。

片刻後,帶回來一個消息。

我爹又要去平亂了。

我娘從主院回來便立刻着手為他準備行裝。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娘掉馬了。

我總覺得我娘收拾東西時的背影透着那麼些許愉快。

畢竟,我爹這一走,一年半載能回來都算快的。

府前,我爹上了馬。

幾個姨娘和姐弟妹們期期艾艾地湊到他身邊,叮囑他早日平安回來。

我爹應了幾聲,抬頭瞅見站在台階上的我和我娘,皺了皺眉。

不知想起什麼,面色緩和了幾分。

「錦兒的婚事我有數,不用急着應付那些說媒的。」

頓了頓,又說,「錦兒還小,再多養幾年也無妨。」

我娘淡笑應下,聲音依舊柔柔的像團棉花,卻聽不出情緒。

我扯了張笑臉,走到我爹跟前,行了個萬福。

「爹,祝您得勝回來。」

我爹看了我一眼,有些欲言又止,最後只粗粗地說了句,「沒事別總纏着你娘胡鬧,在家裡好好綉你的嫁妝。」

說罷,策馬而去。

28.

我爹不在,我和我娘的教育事業發展地更肆無忌憚。

就這樣,我成了學堂里的新老師。

我先偷偷教幾個信得過的人,再由他們作為先生在學堂里向外傳授。

我和我娘約定。

目前學堂只免費教那些上不起學的孩子認字,資質好些的可以進到下個階段,接受基礎物理與數學的課程,慢慢啟發民智。

為了保留革命火種,課堂內容暫時絕不涉及任何思想理念。

我娘回了趟娘家,我外祖父和幾位舅舅都是文官,雖然不大,但也有些門生。且最好名譽。

不知她怎麼說的,反正這公益學堂的事兒算是過了名路。

又是善舉,漸漸也有了些名聲。

我和我娘有時出入也不必太遮遮掩掩。

日子一天天地過,倒真有不少人慕名來求學。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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