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醉不自知》[人醉不自知] - 第5章(2)

顧,終於良心大發來這裡看我了?
夏夏正在院子里清理雜草,看到沈宴安來,手中耒耜一丟,就哭着跪了下去。
「王爺,您終於肯來看宋姨娘了。」
沈宴安皺緊眉頭,盯着毫無動靜的主屋。
「讓宋煙出來見我。」
夏夏哭得更大聲,滿目悲戚。
「王爺,您別怪姨娘禮儀不周,她是真的不能來給您請安了。」
「宋姨娘她,死了!」
我圍在夏夏身旁,想伸手抱抱她,卻是徒勞。
沈宴安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冰冷無情。
「剛還說病得下不來床,如今就死了?真不愧是最卑賤的妓子,無媒苟合就算了,現在還會假死爭寵。」
他的話,就像一根利刺,戳得我心肺骨頭,哪哪都疼。
我和他,本也是合過八字,行過三書六禮的。
在他眼裡,竟不過是無媒苟合,當真可笑。
夏夏哭得不能自已,一下下地朝他磕頭。
地面雖有雜草,可耐不住這真心實意的磕法,很快她的額頭便通紅一片。
我看得心痛,也跟着落下淚來。
可沈宴安依舊不鬆口:「如今本王站在這裡了,她又玩什麼欲擒故縱。」
他對我,沒有絲毫的信任,我心中湧起悲涼。
「王爺,姨娘真的死了,您就給她體面,讓她入土為安吧。」
「再放下去,屍體就要臭了啊。」
「奴婢求求您了。」
夏夏的哀求,讓聞者落淚。
但,我早就知曉,沈宴安是沒有心的。
當年我隨他去北域督軍,沈宴安是魏朝戰神,本不用我陪着的。
可他還是讓我去了。
隆冬臘月,他讓我穿着紗裙為將士跳舞助興。
我光着腳,忍下眼眶中洶湧的羞恥和渾身冰冷,在帳外為他們跳了一舞又一舞。
直到其中一個將士醉了酒,獸性大發衝上來,扛了我就要去帳中。
沈宴安直接拔刀砍了他,絲毫未顧及我還在那人背上。
我就那樣狼狽地滾落在地上,鮮血夾雜着眼淚,將我徹底淹沒。
他將我拉入懷中,不顧我的難堪,豪邁地對眾人大聲道:
「自古英雄配美人,待諸位打贏這一仗,回到京城那日,本王自會珍饈美人靜候。」
眾將士們被他鼓舞得士氣大振。
而我,便是那美人其中之一。
後來,他倒是也來哄過我,可我已經對他心死,不肯再看他。
我和他之間的裂痕越來越深時,父親的人找到我,道出了我宋氏一族,被誣陷的秘密。
若說當今聖上是殺人兇手,那麼,沈宴安便是那個遞刀的人。
他心若明鏡,卻還是將我收入府中,用姨娘這個稱呼來羞辱我。
我越想越恨時,聽到夏夏的驚呼。
沈宴安嫌惡地甩開她,留下一句:「真要死了倒好,告訴她,明天一早來給主母請安,若不來,家法伺候。」然後轉身大步離開。
夏夏趴在地上,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巴。
沈宴安走得決絕,就連確認下我的死訊,都懶得做。
在他心中,我確實什麼都不算。
7
直到他的身影看不到了。
夏夏這才抽抽噎噎地站起來,走到屋裡,我也跟着她飄了進去。
她不顧自身傷痛,拿過梳篦仔細地替「我」妝發。
而「我」安靜地躺在床上,就像睡著了,只是眼皮下已經泛着青灰色。
其實「我」和柳清苒長得還是有些像的,不論眉眼,抑或是身高,頭髮的長短,都像極了。
只不過,「我」右眼下有一顆痣,笑起來會露出虎牙。
而柳清苒是大家閨秀,講究笑不露齒。
可我見過她狠毒的模樣,覺得她這些年裝得挺累的。
而且,她側着臉裝柔弱的時候,簡直與我一模一樣。
我苦笑。
可我知道,沈宴安心中那人,向來桀驁,偏偏不會裝柔弱。
夏夏這邊幫「我」收拾好妝發,又打了水打算給「我」最後擦洗一次身體。
隨着她的動作,「我」的衣袖滑落,露出乾瘦枯癟的手腕來。
為了給柳清苒試藥,「我」的四肢百骸早就猶如毒瓮。
除了不能視物,更是連飯都吃不下,日日咳血。
若說我最大的遺憾,便是沒能在走之前,為夏夏安排一個好的歸處。
但我沒料到,竟真的成為了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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