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顏寧淵》[阮明顏寧淵] - 第6章(2)

憐了那阮小娘子,摔斷了腿還毀了臉……」
阮瑾修心神巨震哪還有半點剛才的風度,猛地上前抓住傅來慶的衣領。
「你說什麼,明顏怎麼了?」
啪!
傅來慶一巴掌就打掉了領子上的手:「裝什麼呢?!」
「那䧿山積雪,天黑路滑,山中時有野獸出沒,你將阮小娘子扔在那林子里的時候,沒想過她會遇到危險?」
「你有心護送你家那外室女去錢家赴宴,生怕她受了半點委屈,你就沒想過讓人去尋尋你那被你扔了的妹妹?」
滿場寂靜時,傅來慶的嗓音譏諷至極,
「小阮大人這心腸,可比石頭還硬呢。」
阮瑾修臉色突地蒼白,怎麼會……他明明是讓明顏回靈雲寺的,他明明記得那地方離寺中不遠……
他當時怕姝蘭遇到危險,護着她離開,可是還有謝寅和陸執年。
他們二人與明顏那麼要好,怎麼會沒留了隨從護衛?
傅來慶瞧他這模樣,不屑冷哼了聲後,轉身就走。
原本停在周圍的那些人也都是神色各異。
錢家的事情出在早上,這麼大半天過去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往日這阮家大郎言辭有理,行事有矩,不管做什麼都是一板一眼挑不出過錯,阮國公府名聲極好,可誰能想到阮瑾修居然能對自家妹妹這般心狠,而那阮家更是將個外室女當成寶……
不少人都是搖搖頭,雖然沒說什麼,那目光卻如針扎,讓阮瑾修片刻都待不下去了。
阮瑾修匆匆走了,人群才各自議論着散開,而阮國公府簡直成了今日京中最熱鬧的源頭。
阮瑾修臉色難看地回了國公府時,阮老夫人和阮鴻他們都已在前廳等着,阮姝蘭則是跪在地上,身形纖弱,素色長裙傷濺了泥漬。
「父親,你們這是做什麼?」阮瑾修大步進去,伸手就扶阮姝蘭,「你怎麼跪着,地上涼,先起來。」
「阿兄…」
阮姝蘭嘴唇蒼白,抬頭時泫然欲泣。
阮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沉着眼:「叫她跪着!」
「祖母!」
阮瑾修不贊同地皺眉,「明顏的事跟姝蘭沒關係……」
「不跟她有關跟誰有關,要不是她攛掇着,你能這麼糊塗?」
阮大夫人頓時動怒,她兒子是多金貴的人,向來修持己身,從不出錯,京中誰不贊他一聲好脾性,可偏偏攤上昨日的事情被人譏諷嘲笑。
「阮姝蘭本就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外室女,你憐她出身,想要抬舉她我不攔着你,可是我和你祖母有沒有與你說過讓你別做的太過?」
「你父親讓她充作庶女已經是給了她臉面,回頭找個不錯的人家將她嫁了就是我們阮家仁慈,可是你倒好,居然讓她踩在了明顏頭上!」
阮姝蘭被罵的身子輕顫,眼淚滾落。
阮瑾修心有不忍:「母親,姝蘭從來沒想要踩在誰頭上,是明顏心胸狹隘,又百般刁難姝蘭,我才忍不住訓斥明顏。」
「昨日䧿山的事情是我的錯,是我顧慮不周才會讓明顏生氣,等她回來後我定會好好跟她解釋清楚……」
「解釋?你知不知道阮明顏去了鋮王府!」
阮瑾修臉色一怔。
一旁站着阮鴻沉聲開口:「今日在錢家,寧淵親自送了明顏過去,你與謝寅他們三人昨日在靈雲寺做的事情全被人知曉。」
「鋮王妃大怒之下當眾打了謝寅,明顏也揭穿了姝蘭身份,事後鋮王妃便直接將明顏帶回了王府。」
阮瑾修既是沒想到明顏會牽扯到那位寧督主,更沒想到她居然沒回府。
他以為明顏已經回來了。
阮鴻似乎是看出他心思,沉着眼道:
「明顏昨日因驚馬墜崖,若非寧淵湊巧路過,她現在早就已經沒了命,可哪怕是撿回了一條命,她也傷的極重。」
「今日在錢家赴宴的那些人,都親眼目睹明顏被寧淵的人抬着進的錢家,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兒完好的地方。」
阮瑾修臉色一白。
他以為宮中時傅來慶是故意說話激怒他,以為他是誇大其詞。
只是在䧿山一會兒而已,明顏怎麼會傷的那麼重。
「你知道外頭現在都是怎麼說的嗎?」
阮老夫人面色冷凝:「那些人說,你心腸歹毒禍害親妹,我們阮家卑鄙無恥,欺辱沒了爹娘的二房遺孤。」
「明顏是你二叔二嬸唯一的血脈,她昨日要是真的死在了䧿山,外頭那些人的閑言碎語就能戳碎了你的脊梁骨。」
阮瑾修臉色血色頓消。
阮老夫人說道:「我原是想着,以鋮王妃的性子定會為著明顏的事情找上門來,哪怕她像是教訓謝世子那樣打你一頓,或是要拿着阮姝蘭出氣,掀了咱們阮家屋頂,那至少說明事情還能有得商量,大不了我這把老骨頭出面替你求情,她與明顏總能看在我的面上將事情抹了過去。」
「可是從早上到現在,從明顏進了鋮王府,就沒有一個人來過阮家,更沒人來質問過我們,你知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阮老夫人的話讓阮瑾修腦子一空。
他如何能聽不懂阮老夫人的意思。
鋮王妃要是來鬧,說明明顏覺得委屈跟她哭訴阮家所為,鋮王妃才會替她出頭為她出氣,上門為她討要公道。
可是鋮王妃沒來,就代表明顏根本提都不願提阮家。
明顏這是恨了他。
阮老夫人說道:「明顏若想回來,鋮王妃就不會一聲不吭,她是被你冷了心腸,厭了阮家。」
「她留在鋮王府一日,你和阮家就會遭人指責一日,她傷勢一日未痊癒,所有人就都只會記得阮家是如何欺她,你這個長兄是如何拋棄她。」
「你祖父走後你父親本該繼承國公府爵位,可是陛下一直按着此事不提,壓着你父親不讓他襲爵,你好不容易入了朝中,眼看前途無量,將來必能比你父親走的更高,可是今日事情鬧大,你的官聲毀了,阮家也跟着聲名狼藉。」
「你父親別想再襲爵,你將來又如何還能立足朝中?」
阮瑾修臉色蒼白:「祖母……」
他以前從未想過這些,也從未想過明顏會恨他。
他只是不想讓她那麼跋扈,只是覺得她不如以前懂事乖巧。
她那麼容不得姝蘭,處處刁難咄咄逼人,傳揚出去只會叫人笑話她毫無教養。
他身為長兄,只是想要她們姐妹和睦,想教訓一下明顏而已,可他卻從未曾想過要傷害她,更沒想過會害她險些丟了命……
「我去鋮王府跟明顏道歉,我去接她回來。」
「阿兄!」
阮瑾修疾步到了門外剛想翻身上馬車時,就見身後阮姝蘭提着裙擺踉蹌着出來,他連忙放開轡繩停下:「你怎麼出來了?」
阮姝蘭撞在他身前被扶着:「阿兄,我跟你一起去。」
女孩臉蒼白極了,剛哭過的眼通紅。
「是我不該跟着阿兄去靈雲寺,是我害阿兄被明顏誤會,我知道阿兄是心疼明顏的,昨日的事情是我不好,我不該跟明顏頂嘴連累了阿兄一時氣怒,才會險些害了明顏,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她輕輕拉着阮瑾修的衣角,小聲低泣,
「明顏生氣的是我,她不喜歡的也是我,是我…是我不該來京城……」
阮瑾修看着纖小的阮姝蘭,只覺心軟得一塌糊塗。
「你胡說什麼,明顏的事情跟你沒關係,你是阮家的女娘,不回阮家還能去哪兒,是我大意才會害明顏受傷,她本就性子急又不喜你,你若去了,她會為難你。」
「我不怕,只要能幫阿兄,要我跪着求明顏都可以。」
阮姝蘭輕咬着唇時滿是柔弱,長睫微垂時卻是陰霾。
錢家的意外讓她費盡心機換回的好感全部沒了,謝寅今日厭了她,她不能再讓阿兄也被阮明顏哄了去。
她太清楚這些世家公子的心思,也太知道謝寅那人。
少年意氣,憐惜弱小,又自負正義,愚蠢的天真。
只有她被阮明顏為難,被她欺負,被她謾罵折辱,她才能惹的謝寅和阮瑾修他們憐惜。
「阿兄,求求你讓我去吧,我去求明顏……」
「她若是不回來,祖母……祖母不會饒了我的……」
阮瑾修見她忐忑害怕,想起剛才阮老夫人待她冷漠,心中一疼。
「好,阿兄帶你去。」
他握着阮姝蘭的手帶她上馬,
「莫怕,阿兄護着你。」
……
明顏跟着鋮王妃回了王府之後,宮中太醫就被請了回來。
得知明顏身上擦傷居多,腿傷看着厲害骨頭無礙,臉上的那些傷也被用了最好的傷葯不會留下疤痕,反倒是手上傷的最為厲害後,鋮王妃既然是心疼也是狠狠鬆了口氣,小女娘家臉面最重要。
親自送了太醫出去,鋮王妃就遇見了匆匆回來的鋮王。
鋮王年近四十,身形依舊偉岸,謝寅與他有五六分相似。
「明顏怎麼樣了?」
「傷的很重,好在寧督主身邊的人替她上了葯,要不然她的臉…」鋮王妃眼睛還有些紅。
鋮王伸手攬着她:「別擔心,明顏福大命大,定不會有事的。」
鋮王妃眼圈通紅輕「嗯」了聲。
鋮王跟着鋮王妃一起進了屋中時,小姑娘小小一團窩在軟榻上,身上圍着厚厚的細絨毯子。
屋中雖然有地龍暖着,可是鋮王妃依舊怕她着涼,也怕她昨夜山中受凍落了寒症,叫人閉了門窗又點了碳盆,還取了湯婆子讓她抱着。
明顏臉窩在蓬鬆的狐狸毛中,身上熱騰騰的,鼻頭臉頰都有些泛紅。
「姨母,我好熱…」
「熱點好,去去寒氣,太醫可是說了你身子受涼,不能再吹半點風。」
明顏眼中水汪汪的,嘴唇也因熱起來多了些血色。
鋮王站在一旁:「你就聽你姨母的吧,你是不知道你這次把你姨母給嚇壞了,方才她還躲在外面偷偷掉眼淚,那眼圈都哭腫了,你好生養着身子早日好起來,才能讓你姨母安心。」
明顏這才留意到鋮王妃身後跟進來的高大男人,臉上嬌糯之色淡去了些,輕喚了聲:「姨父。」
「怎麼樣,還疼嗎?」
鋮王上前伸手想探明顏額頭,卻被她下意識躲開。
「明顏?」鋮王愣了下。
阮明顏蜷縮着指尖,倒是鋮王妃伸手拍了他一下:「亂動什麼,明顏都及笄了,又不是三五歲的小女娘,你個大男人毛手毛腳的也不怕嚇着她。」
鋮王聞言爽朗一笑:「這不是忘記了嗎,她小小一團時就在咱們府里來去,那時候可沒少抱着我胳膊,讓我舉着她滿府里亂轉與我撒嬌來着,如今年歲大了,倒是知道害羞了。」
他像極了疼愛小姑娘的長輩,關心說道,
「你這幾日就留在王府里好生養傷,阮家那頭姨父會替你做主,這次阮鴻他們要是不說出個道理來,別想將咱們小明顏接回去,還有你阿兄和表哥,姨父定會好好替你教訓他們!」
阮明顏眼睫顫了顫:「謝謝姨父。」
「傻,我是你姨父,謝什麼。」
腦袋被揉了揉,鋮王扭頭朝着鋮王妃說道,「我還有公務要處理,你先陪陪明顏,我聽說你回來後還沒用飯,剛才讓廚房那邊做了些你和明顏愛吃的,等會兒用一些,別餓着自己。」
鋮王妃滿目柔情地嗔了聲:「我知道了,又不是小孩子。」
「你在我眼裡一直都是小女娘。」
鋮王身前挨了一拳頭,哈哈笑了聲,才握了握鋮王妃的手轉身出去。
等人走後,鋮王妃才忍着笑低斥了聲「老不羞」,回首見明顏看着她,她臉頰頓時緋紅:「看什麼?」
明顏抿抿唇:「姨母,你跟姨父感情真好。」
「小孩子瞎說什麼。」
鋮王妃輕戳了她腦門一下,臉上卻是掩不住的笑容。
她跟鋮王是一見鍾情,年少時她與阿姊七夕放燈,鋮王一眼瞧見她後便非她不娶。
他本就容貌俊美,出身又高貴,再加上對她痴情求娶心誠,父親榮太傅才答應將她嫁給了鋮王。
二人成親之後,鋮王府便只有她一個主母,這些年鋮王未曾納妾,也從不碰別的女人,對她百依百順不說,哪怕外頭人笑話他怕媳婦他也從不放在心上,她也一如還沒出嫁時跟個小女娘一般過得恣意。
鋮王妃想起鋮王臉頰有些緋色,嫵媚嬌妍的臉上滿是幸福。
她拍拍盯着她瞧的阮明顏:「折騰了一天不累嗎,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明顏垂着眼:「我有些困。」
「那你睡一會兒,我去瞧瞧廚房做了什麼。」
「好。」
明顏閉眼假寐,過了會兒呼吸平順下來,鋮王妃才小心翼翼替她掖了掖身上的絨毯,然後輕手輕腳地出去。
等屋中沒了聲音,明顏才睜開眼,怔怔地望着門前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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