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慕宜晏褚》[阮慕宜晏褚] - 第1章(2)

似阮家人那般渾身是刺,開口時溫和:「這麼晚了,你怎麼過來了?」
「是打擾到二姊姊了嗎……」阮茹揪着衣袖。
慕宜見她緊張的手指都發了白,背脊也綳了起來,彷彿生怕她說一句打擾,她忍不住無聲輕嘆:「沒有,只是外間天色已暗,你突然過來,我有些意外。」
「花蕪,去替三娘子取些熱茶過來,再取些點心果子,要好克化的。」
阮茹嚇了一跳,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只是過來看看阿姊。」
似是怕慕宜誤會,她小聲說道,
「府里有些亂着,阿兄他們都顧不得我,我是偷偷出來的,父親他們不知道……」
「我,我只是聽說二姊姊昏迷不醒,就想過來看看,二姊姊既然沒事,我就先回去了,免得父親他們察覺。」
她聲音細細小小,巴掌大的臉上帶着緊張,朝着慕宜福了福身子就想要離開。
慕宜連忙叫住了她:「既然來了,做什麼急着走,反正你也說了府里正亂着,多留一會也沒什麼。」
「可是……」
「別可是了。」
慕宜朝着阮茹招招手:「你不是說你是過來探望我的嗎,我正好也有些餓了,你陪我吃點東西吧。」
阮茹有些愕然,抬頭時眼睛鈍圓。
「怎麼,不願意?」
「不是……」阮茹連忙道,「我,我願意的……」
阮茹的性子是真的怯弱,一點兒動靜就能驚的她不知所措。
她好像從不懂得拒絕,也怕讓人生氣,慕宜輕易就將人留了下來,等花蕪領着惜春她們送了點心茶水上來,慕宜就見到她喉間咽了咽,卻飛快移開了眼。
「陪我吃些吧,我一個人吃着不香。」慕宜塞了一塊酥餅給阮茹。
「二姊姊……」
「嘗嘗。」
阮茹小心看了慕宜一眼,見她眼裡是笑,這才放鬆了些,捧着那酥餅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小姑娘動作很輕,吃的也很小心,明明是容易掉渣的酥餅,她卻連細碎的餅屑都沒落下。
她白得不見血色的小臉,襯得脖頸細的驚人,小巧的下巴尖尖,捧着酥餅時衣袖滑落,露出的腕骨都因瘦弱突起。
阮慕宜看着阮茹有些唏噓,她以前是從來沒有關注過這個三房的妹妹,因着三叔不喜,三房嫡子女也厭惡,加之阮茹自己性子怯弱鮮少與人來往,就連府里有時候家宴都瞧不見她身影,滿是「嬌貴」的她自然也不會越過三房留意阮茹處境。
直到上一世她被關了起來,這個從不起眼的三妹妹卻是阮家除了花蕪之外,唯一一個真心問過她安好的人。
她不敢放她出去,也不敢跟阮瑾修他們交惡,她甚至不敢替她說一句話,她只是在花蕪死後偷偷遞幾個饅頭,悄悄說聲「二姊姊你要安好」。
她每次從牆邊的小洞扔東西進來時,那手腕都細的與常年不見天日苟且活着她一樣。
阮慕宜見她吃完一塊酥餅,又遞了塊軟糕給她:「慢慢吃,還有。」

第47章三叔是三叔,阿茹是阿茹
阮茹只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什麼美夢裡,一塊接一塊的糕餅下肚,餓得有些發慌的肚子充實起來。
阮慕宜知道她向來少食,也不敢給她吃的太多,待兩小碟點心空了後,見小爐子上的茶湯沸騰起來,她舀了些進杯子里放在阮茹身前:「點心太干,喝點茶湯潤潤。」
「謝謝二姊姊。」
阮茹臉頰浮出淺淺薄紅,倒叫人沒那麼蒼白。
她捧着茶杯偷看了一眼對面的二姊姊,明明她臉上敷着葯,衣裙也無往日華麗,可無端卻比她以前隔着牆角,看到的那個恣意笑鬧的二姊姊親近許多。
「二姊姊,你的臉…」
「我臉沒事,用藥養養就能好起來。」
阮茹聞言乖巧哦了一聲。
慕宜看着她:「府里現在怎麼樣了?」
阮茹遲疑了下,小聲說道:「前日祖母受傷回去之後就一直高熱不止,昨日本來已經好些了,可是大伯母因着阿兄被貶的事在府里大吵大鬧,結果祖母也知道陛下摘了她誥命,夜裡又發作起來。」
她像是怕慕宜嫌棄她沒用,捧着杯子臉色吶吶。
「我去不了祖母那裡,父親也不允我去侍疾,所以我也不知道祖母眼下到底怎麼樣了,我只是遠遠瞧見那邊院中亂糟糟的,還去了好幾位太醫,大伯父在屋裡砸了杯子,還將大伯母也罵哭了。」
別的她不敢打聽。
慕宜聞言倒是沒奇怪太醫署的人去阮家,畢竟晏褚不許人替阮家診治的事情都鬧上了朝堂,他要的只是阮老夫人一隻手,旁的自不會落人話柄,太醫署的人也都是人精,知道事情鬧到聖前也不會明面再得罪阮家。
「二姊姊…」阮茹見她沉思的樣子,猶豫了下問道:「你還會回去嗎?」
慕宜抬眼看她:「為什麼這麼問?」
「我…」她嘴唇嚅動:「我見阿兄去你院子里了。」
慕宜眉心頓皺:「什麼時候的事情?」
阮茹低聲道:「就昨天夜裡,我睡不着想要消消食,就遇見阿兄和大姊姊。」
「阿兄飲了好些酒,醉醺醺地喊你名字,後來大姊姊不知說了什麼,阿兄就動了氣跟她吵了嘴,我有些擔心他們出事跟了一會兒,就見他和大姊姊去了你院子里。」
慕宜瞧着瘦的皮包骨頭的阮茹,不信她會大半夜起來消食,阮茹十之八九是又被人剋扣了飯食夜裡去找吃的,結果撞上了阮瑾修他們。
只是阮瑾修和阮姝蘭去她的世安苑裡做什麼?
阮茹顯然是不常說人壞話,膽子也極小,像是怕阮慕宜會追問,說完後就將茶杯放回了桌上。
「二姊姊,我出來很久了,該回去了。」
「我叫人送你回去……」
「不用。」
阮茹急聲拒絕後,見慕宜皺眉連忙解釋:「我是偷偷出來的,只是想看看二姊姊是否安好,府里現在亂着,要是讓他們知道我來了積雲巷,二姊姊會麻煩的。」
「我自己回去就好,二姊姊好好養傷……」說完她頓了頓:「謝謝二姊姊的點心。」
小姑娘說話跟蚊吶似的,不仔細甚至聽不清她後面那句道謝。
阮慕宜只覺得她膽子實在太小了些,原是想要人送她,可阮茹說什麼都不願意,最後慕宜只能放了她離開。
花蕪送了人回來後臉色就有些奇怪:「女郎,三娘子竟是一個人走着來的,身邊連個下人都沒有。」
阮家好歹是國公府,府里無論是郎君還是女娘,身邊都是配的有僕役的,就如阮慕宜,她身邊原也還有兩個丫環,只是先前因賣主討好阮姝蘭被她攆了出去,但至少還剩下個花蕪。
可阮茹倒好,身邊竟是連一個人都沒有。
阮慕宜皺眉:「有讓人跟着嗎?」
「奴婢跟杭護衛說了,他會派人送三娘子回去,女郎放心吧。」
花蕪扶着慕宜回了後院住處,待到替她將外衫褪下,才忍不住問:
「女郎,你說三娘子來找你到底幹什麼來了?咱們往日里跟她也沒什麼往來,女郎在府里住着時也從沒見她上過門,一年到頭都說不了兩句話。」
三房跟二房的院子相隔的有些遠,加之阮茹很少去其他人院子,花蕪還是去歲中秋時遠遠瞧見過阮茹一回。
她伸手替慕宜將臉上的葯洗凈,一邊替她重新上藥,一邊說道:「三娘子該不會是幫着府里來打探消息的吧?」
「應該不是。」
臉上有些刺疼,慕宜吸着氣說道:「她想必是聽了外面的話,以為我吐血暈厥,所以來看看我。」
花蕪手上動作仔細,只是神色間滿是懷疑:「三娘子會這麼好?」
臉上藥全部敷好,等刺痛被清涼蓋過,花蕪仔細看了一遍沒有疏漏之處,才端着水盆過來擰了帕子一邊幫着慕宜擦臉,嘴裏卻還絮絮叨叨。
「大娘子就是三爺帶回來的,要不是府里也亂不成這個樣子,三娘子不幫着三爺就不錯了,還能特意來看女郎?」
現在老夫人一品誥命沒了,只留了個最低等的孺人,滿京城是個命婦都能比她高上一等,大郎君更慘,說是被發回翰林院修身養性,可陛下沒給他任何官職。
那翰林院本是帝心所在,大郎君卻無處立腳,去了翰林院無事可做,被人嘲諷,不去翰林院那就是對聖上不滿,去不去都遭人羞辱。
晏督主為著自家女郎毀了大郎君前程,阮家那邊現在恐怕恨不得撕了女郎。
阮慕宜聞言卻道:「三叔是三叔,阿茹是阿茹,而且她也不單單只是來看我。」
「啊?」花蕪茫然。
阮慕宜抿抿唇,她上一世勉強算是跟阮茹相處過一陣子,也知道她性子。
阮茹懦弱膽小,卑怯怕事,她從不敢違背阮覃他們的意思,卻也是真正的心善。
就如她知道她被阮瑾修他們所害,不敢放她出來,卻能偷偷背着所有人給她送吃讓她好好活下去,她今日過來也應該是看到了什麼,不敢與她直言,卻又怕她不知道。
阮瑾修和阮姝蘭半夜進她的院子恐怕沒做什麼好事,亦或者二人醉酒爭執間說了什麼不好的話。
阮茹不敢告訴她,又怕她出事,所以只能旁敲側擊地提醒她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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