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慕宜晏褚》[阮慕宜晏褚] - 第6章

陸執年收到陸皇后送的口信後把玩着袖邊玉扣,看着鋮王府送來的春日宴帖,眼底染上一絲早有預料的笑意。
他對阮慕宜太過了解,她自幼便跟在他身後,早就習慣依賴自己,習慣他目之所在為她心意。
她能為了他一句喜歡徹夜抄書,因他不喜甜食便戒了最愛的甜糕,為他生辰獻禮尋遍大師求一方好琴,練到指尖流血,恨不得日日都留在他身邊盼早日嫁進陸家。
將松墨攆出來後能堅持半月與他置氣就已是極致,小姑娘怎能忍耐住真不見他?
謝寅賴在陸執年房中,大口飲茶不屑:「你是沒瞧見她先前嘴硬那樣子,我還以為她真能舍了你,結果父王才一說皇后娘娘和陸老夫人對她不滿,她就立刻改了話頭。」
說什麼不嫁陸家,騙鬼呢。
陸執年眼底笑意輕縱:「慕宜就是孩子氣。」
「她那哪裡是孩子氣,你是不知道那日阮老夫人回去後有多慘,聽說病到現在都沒好透,瘦骨嶙峋差點沒直接去了,那可是她親祖母,我就沒見過她這麼心狠的。」
謝寅對阮慕宜是滿腹怨氣。
錢家那次丟人也就罷了,後來他都主動認錯了阮慕宜卻還咄咄逼人,就連他幾次想要主動修好,結果連積雲巷的大門都進不去。
阮慕宜油鹽不進不願見他,母妃也跟失了心智一樣半點都不幫他。
明明只是受了點傷,人又沒有怎麼樣,他們都道歉了她還非得鬧的滿城風雨。
謝寅雖然不像是阮瑾修那般名聲盡毀,這段時間卻也沒好到哪裡去,只提起阮慕宜就厭惡。
「我昨日去了一趟阮家,瑾修哥頹唐極了,被翰林那群人譏諷的厲害,姝蘭更是慘,她為了讓阮慕宜消氣,居然偷偷一個人出城一跪一叩地去靈雲寺,結果暈倒在了城外,若非永順伯府的人湊巧路過將人帶回來,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
他去時阮姝蘭蒼白病弱,額上是磕頭留下的青紫,膝上腳底都磨得不成樣子,被人攙着走了幾步裙膝上就滲了血。
陸執年眉心蹙起:「她怎會如此?」
「還不是給阮慕宜逼的。」謝寅滿面冷意,「阮家處境不好,阮慕宜又抓着蘭兒身世不放,阮家那邊被她攪得天翻地覆,有晏褚護着她奈何不了她,阮老夫人他們滿腔怒氣自然就只能宣洩在蘭兒身上。」
「我昨日去時她還被大夫人罰了,拖着傷腿跪在祠堂自省,連哭都不敢大聲,可是明明錯的是阮慕宜,蘭兒憑什麼自省?」
陸執年坐在矮榻邊,聞言就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子時惹人憐惜的樣子。
那時阮慕宜扯着他袖角炫耀着她新得的兩支珠釵,俏生生地問他哪支更配她秋獮那日穿的那身華麗騎裝,那一身素裙面容嬌弱的少女就遠遠站在角落裡望着這邊,眼神欽羨卻無半點嫉妒。
後來他才知道那是阮家剛尋回來的庶女,因一些緣由自幼便養在外面,她身邊只有寡母,生活過得清貧。
阮慕宜隨意一支珠釵便能讓她半年衣食無憂,可她卻從沒有抱怨不滿,反而對生活充滿了嚮往感激,對稍有流露的善意就能滿心歡喜。
比之自幼金尊玉貴嬌養長大任性張揚的阮慕宜,那個女娘既不貪心也易知足,哪怕後來知道她母親只是外室,陸執年也很難對她生出惡感,反倒越發心疼她處境不易。
陸執年眉心染上一抹憐惜:「她可還好?」
「好什麼,都快被折磨死了。」
謝寅說話時格外心疼:「我聽說阮家那邊為了討好慕宜,還打算將蘭兒送出京城,她一個柔弱女子本就失了父母,若再離開族中庇護,往後該怎麼生活?」
陸執年聞言就冷了眼,阮家居然要將人送走。
是慕宜要求的?
她怎麼這麼任性不懂事,將人送走於她有什麼好?
謝寅想起阮姝蘭連哭都不敢出聲的樣子就覺心疼:「少徵,慕宜最聽你的話,你勸勸她,蘭兒什麼都不跟她爭,讓她寬容些,給蘭兒一條活路。」
陸執年皺眉:「我會找機會與她說。」
謝寅是來給陸家送帖子的,與陸執年抱怨了幾句之後就離開去下一家,等人走後陸執年就眉心輕鎖。
「郎君,您不會真聽謝世子的話,替阮大娘子出頭吧?」
松墨有些憂心:「阮小娘子最介意的就是您與旁的女子親近,先前為著阮大娘子已經鬧出好些事來,如今好不容易願意低頭跟阮家修好,您若此時跟她提阮大娘子的事,怕會惹惱了她。」
「若不然先哄哄小娘子,待她回了阮家之後再提別的。」
見陸執年皺眉,松墨低聲道:
「皇后娘娘已是不喜這段時日喧鬧,而且郎主那邊也被晏督主逼得節節退讓,四殿下很是不滿陸家,若不能哄的阮小娘子回心轉意,那晏督主那頭……」
陸執年想起皇后託人帶來的口信,臉色沉鬱下來。
眼下最要緊的是晏褚那閹人。
慕宜好哄,只要她回了阮家,阮姝蘭的事可以慢慢勸她。
陸執年想起上次阮慕宜將他隨意送去的東西扔出來的事情,想着她不過嫌棄他不用心,如今既然願意服軟,那他便也給她些台階。
他讓松墨準備紙筆,研墨之後,照着記憶里小姑娘的模樣親手畫了一幅小像。
「把這送去積雲巷。」
松墨頓時笑起來:「郎君畫的這般好,阮小娘子見了肯定歡喜。」
陸家的人進了積雲巷大門,雖未見到阮慕宜,那畫像卻是送了進去,陸家下人滿是歡喜回去復命,卻絲毫不見裡間阮慕宜看也沒看那畫卷,直接便讓花蕪尋了個地方,隨意將其收了起來。花蕪捧着那畫小聲道:「女郎,您不看看?」
「有什麼好看的,左不過就是隨意哄我的玩意。」
陸執年慣來高傲,高傲到覺得他隨便用點兒心思,她就能奉若甘泉,滿心歡喜。
他恐怕還在自得她不過短短數日就忍耐不住,低頭服軟像是以前那樣竭力討好他,才隨手施捨一份自以為是的「獎賞」,卻從未曾想過身為未婚夫,她受傷半月他從不曾露面豈合人理。
外間陽光照射進來,在牆上留下幾縷長長的影。
慕宜看着自己已經拆了白布滿是傷痕的手,那折斷的指甲還沒長起來,指尖粉色的軟肉無端猙獰。
她長發鬆松挽了個小髻,發尾垂在腰間,隱約光影讓人瞧不清她眼底神色。
慕宜只是掃了眼落在角落裡的畫軸,輕軟着聲音卻冷然至極。
「我與他往後只會是陌路,這些東西無所謂看與不看,你找個地方收着,待到春日宴後,拿回阮家的東西,將他往日送來的那些一併裝好送回去。」
她不喜歡陸執年了,自然也不會再為他傷神。
她心中毫無波瀾,也絲毫不在意陸執年送來的是什麼,她只隱隱期待着幾日後的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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