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凝煙宴淮》[阮凝煙宴淮] - 第3章(2)

才低聲道:「我不是自責這個。」宴淮挑眉:「那是什麼?」凝煙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她只是在想,上一世姨母替她跟阮家撕鬧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身孕,她在阮家大打出手甚至幫着她百般奔走時,腹中孩子都已近三月,算着時間,姨母「病逝」時孩子已經將近八個月了。那是早該顯懷根本瞞不住人的模樣,可是無論是謝寅還是鋮王府那邊,就連阮家的人也只說她是病逝,從頭到尾都沒有人提及過半句她死之前是有孕在身的。姨母到底是怎麼死的?她腹中的孩子呢?那個孩子是跟姨母一起死了,還是活了下來,如果活着,他又去了哪裡?阮凝煙總覺得她被阮家關在後宅里的那段日子,外間發生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每每揭開一層都像是有更深的一層還藏在下面,她想要理清線頭卻只覺得腦子一團亂麻,擾的她心神不寧。就在這時,頭頂突然被人輕按了下。「別胡思亂想,仔細頭疼。」凝煙抬頭看着身旁之人,想起鋮王妃莫名其妙的死,鋮王身上那讓人違和的深情,她嘴唇動了動:「阿兄…」「嗯?」阮凝煙遲疑,像是想說什麼,可又心有顧忌。宴淮見狀也不催促,只是極為耐心地看着她,那冷白面上帶着絲寬縱,微側頭時下頜綳出一道冷逸輪廓。阮凝煙沉默了片刻才在他目光之下低聲開口:「我做了個夢,夢到姨母突然得了重病,沒過多久就跟着病逝。」「姨母走後鋮王匆匆將她下葬,沒人見過她的屍體,也沒人知道她到底得了什麼病,那夢裡混亂至極,連我也未曾見到姨母最後一面,只知道姨母走後鋮王並沒太過傷心,後來沒過多久,他就另娶了個新王妃,與那人夫妻恩愛更勝姨母在世之時。」宴淮聞言若有所思:「所以你才會拿着阮家的事情試探鋮王?」阮凝煙輕「嗯」了聲,避開身旁人打量說道:「我被那夢攪得不得安寧,不知道姨母明明身子康健為什麼會突然病逝,也不明白鋮王與姨母夫妻情深,這些年從未曾看過旁的女子半眼,可夢裡的他為什麼會那麼薄情,甚至在姨母走後那麼快就另覓新歡。」「我原只以為是一場夢而已,也覺得自己因為一場夢就疑心鋮王太過荒謬,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試探他,原是想要讓自己安心,可誰想到鋮王居然當真騙了姨母。」凝煙說話時聲音極低,語氣里的迷惘也不是假的。「他在姨母面前作戲作的情真意切,能一邊騙着姨母,一邊面不改色的與姨母溫存,他對姨母的感情絲毫看不出來作偽,這些年也從未曾有過旁人,甚至就連老太妃刁難姨母的時候他也會出頭護着姨母。」「可是……」凝煙嘴角緊抿着,一時間不知道該找什麼話來形容鋮王給她的感覺。不是因為阮家的事情讓她對鋮王有所偏見,而是她親眼見過鋮王在鋮王妃面前撒謊,滿腔真情實則沒有一句實言,那般彷彿戴着假面的模樣讓人很難相信他待鋮王妃的感情是真的。宴淮聞言眸色晦暗:「你是懷疑鋮王這些年跟你姨母的感情都是在作戲?」凝煙掐了下掌心:「阿兄是不是覺得我這想法很荒謬……」「倒也不算。」宴淮神色平靜:「我曾經見過擅長作戲的人,能將一場戲作到世人皆以為是真的,也見過有人能數十年如一日的維持着一場謊言,騙過了旁人,也騙過了自己。」「鋮王跟你姨母之間的確有些有古怪,只是如果他真的全是偽裝,對你姨母的深情也是作戲,那他能維持十餘年不變,其中緣由恐怕讓人深思。」凝煙忍不住抬頭:「那阿兄覺得他會是什麼緣由,他會不會真的是別有所圖?」「這我哪裡知道,本督又不是神仙。」見小姑娘眼神黯淡下來,垂着腦袋,他話音一轉:「不過本督雖然不是神仙,可想查查鋮王過去的事情還是可以的。」阮凝煙瞬間抬頭眼神驚喜:「真的?」宴淮說道:「真的,陛下登基前鋮王在京中也是極為有名的人物,當時先帝曾經替他議親,偏他獨獨對你姨母一見鍾情,與你姨母這一段佳話當年京中無人不知,想要去查不是難事。」阮凝煙遲疑:「可是他如果真是別有所圖,怎會那麼容易讓人查出來?」宴淮說道:「既是別有所圖,那就不可能毫無痕迹,京中與鋮王相熟的不止一兩人,更不乏與鋮王有仇的,想要知道他跟你姨母在一起前的事情,多問幾人總有那麼一兩個知情。」鋮王就算真在鋮王妃的事情上面偽裝,可他這份「深情」總不可能毫無緣由,查清楚鋮王在遇到鋮王妃前的事,自然也就能明白他對鋮王妃到底是一見鍾情非卿不娶,還是早就圖謀費心算計。「有些事情只要是做了,那就會留下痕迹,你如果只擔心這個大可不必,我幫你查就行。」見小姑娘滿是欣喜抬頭,眼眸璀亮輕彎,他揚唇:「高興了?」凝煙眼神亮晶晶剛想說話,笑容就僵在了臉上。「下次想要本督幫你做什麼,直接與本督說,不必與本督使這點兒心眼。」「阿兄……」凝煙僵着臉想說自己沒有,就對上宴淮彷彿看穿一切的目光。她滿心辯解的話全卡在了喉間,背脊繃緊,臉上一點點漲紅。「本督教你的東西,倒先學着對本督用了。」宴淮曲指朝着她額頭上一彈,見她疼的捂住腦袋,他扭頭朝着一旁的縉雲道:「聽到阮小娘子的吩咐了嗎,去查查鋮王過往,凡與他有關的事情都給查仔細了,掘地三尺也得將他隱秘挖出來,否則小心阮小娘子生氣。」縉雲忍着笑:「阮娘子放心,屬下這就去。」眼見着縉雲在旁笑得眉不見眼,阮凝煙羞得腳趾摳地:「…阿兄早就知道了?」「不然呢?」「那阿兄還故意逗我…」宴淮勾勾嘴角:「咱們小海棠好不容易使回心眼兒,本督不得配合一番?只是你這糊弄人的本事還是差那麼一點兒,下次多跟本督學學,騙人時別臉紅,穩着些,不然一眼就被人瞧個透底。」阮凝煙:「……」剛才還一臉憂愁的小女娘被臊的滿臉通紅,對着宴淮滿是笑意的眼只覺脖子都在發燙,羞窘的恨不得能將自己埋了。等人提着裙擺紅着臉轉身跑進了鋮王妃房中,縉雲忍不住笑的腹痛:「督主這麼逗阮小娘子,小心她與您鬧。」「她若鬧倒是好了。」他寧願小孩兒多鬧騰些,如別的小娘子那般肆意歡快,而不是處處忌憚着什麼,像是躲在殼子里的小獸,一點點伸出觸角試探着外間,顯得乖巧的有些過分。宴淮看了眼那邊屋中,扭頭對着縉雲時眼底笑容散了些:「讓人去查查鋮王。」「是。」縉雲答應下來:「眼下鋮王正被禁足,想查他的事倒是容易……」「不查他跟阮家。」縉雲聞言詫異,就聽宴淮說道:「去查查他跟鋮王妃還沒成親之前,府中可否有過旁人或是心有所屬。」「還有,當年東宮出事後鋮王本是第一首選繼任的人,可是後來他突然消隱,反倒是陛下冒了頭,你去查查那時候出了什麼事,順道查一查榮家那段時間可否有過什麼異常。」縉雲驀地睜大了眼:「督主是懷疑,鋮王跟鋮王妃的事,跟當年東宮易主有關?」宴淮眸色晦暗:「只是覺得有些湊巧了。」縉雲臉色瞬間認真起來,若只是阮小娘子那莫名其妙的夢境也就罷了,他會讓人去查卻並不會太放在心上,可是如果跟當年東宮易主有關,那哪怕掘地三尺,也定要將真相掀出來。「我這就讓人去查……不,我親自去!」……阮凝煙第一次使心眼失敗後,整個人都蔫噠噠的透着沮喪。等躲開了宴淮進了鋮王妃房中,她才強打起精神走了過去,就見鋮王妃臉色蒼白地靠坐在軟枕邊,輕抿嘴唇眼底着帶着一絲怒意,對面的顧鶴蓮也是板著臉氣沖沖的。聽見腳步聲進來,屋中兩人都是抬頭。見是凝煙,鋮王妃臉色稍霽,凝煙乖巧上前:「姨母,舅父。」顧鶴蓮聽到那聲舅父臉上頓黑,朝着進來的小丫頭就惱:「你這小孩兒怎麼回事,都跟你說了我不是你舅父。」「你凶凝煙幹什麼?」鋮王妃護短至極,氣惱就怒,冷着臉朝着身邊凝煙就道:「你叫他什麼舅父,他早就被你外祖父逐出榮家,人家現在是左州顧家的家主,財可傾天富可敵國,哪是咱們這些人能攀親的。」顧鶴蓮頓時氣結:「榮玥,你良心叫狗吃了?!」「你再說一句!」鋮王妃頓時怒道。「老子說就說,當年你信謝天瑜那個狗東西不信我,如今被人騙了就想着給我送信,你一句話老子就千里迢迢跑死了幾匹馬趕回京城,你不跟老子給個笑臉說句感謝,開口就冷嘲熱諷。」顧鶴蓮氣得有些口不擇言:「我是被老爺子趕出榮家,可老子是為了什麼,要不是謝天瑜那個不要臉的偽君子,老子當年怎麼會落到那地步,偏你被他甜言蜜語哄昏了頭,如今被騙也是活該……」「顧鶴蓮!!」鋮王妃猛地一拍桌子,厲喝着想要起身時就眼前一黑。「姨母!」阮凝煙嚇得連忙伸手將人扶住。顧鶴蓮也是下意識伸手,只是見鋮王妃被凝煙扶着坐了回去,他這才將剛才探出去的手毫無痕迹地又收了回來,惟有垂在緋色長袖下攥緊了掌心的手能看得出他心緒起伏。顧鶴蓮怒沉道:「榮玥,謝天瑜從來都不是你看到的那個樣子,當年他就卑劣無恥,只你被他那份熱烈蒙了眼,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當年的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也從頭到尾都沒傷害過你。」他緊抿着嘴角深深看了眼鋮王妃後,一揮袖子轉身就走。鋮王妃坐在榻上臉上神色變幻不斷,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可直到顧鶴蓮出了房中也沒開口。凝煙瞧着起了爭執的二人有些不知所措,先前她就察覺到姨母和顧鶴蓮之間氣氛不對,阿兄跟她說顧鶴蓮曾經對姨母有些心思,她剛才叫顧鶴蓮舅父也只是下意識,可沒想到會讓二人鬧成這樣。「姨母,顧家主他……」「別理他。」鋮王妃垂眼遮住了思緒,再開口時聲音微啞:「他就是那麼個狗脾氣,多少年了都沒變過。」蔣嬤嬤在旁心驚膽顫:「王妃,您何必跟顧郎君置氣,他雖然脾氣有些不好,可到底還是因為在意您,而且您眼下有了身孕,大夫說您胎像不穩實在不宜動氣。」「哪就那麼嬌氣。」鋮王妃嘴裏說的隨意,卻忍不住摸了摸小腹。她誕下謝寅之後多年都未再有孕,她心中其實遺憾只有這麼一個孩子,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先前月事遲遲不來,她只以為自己是因為太過掛心凝煙的事情,又因為察覺鋮王欺騙日夜難寐,心情壓抑以至於影響了身子,可怎麼都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她居然會再次有了身孕。如果沒有離開城王府,沒有察覺鋮王並非她所認識的樣子,他們夫妻依舊如先前那麼恩愛,那這個孩子的到來定能讓她欣喜若狂。可是如今……鋮王妃眼中有些複雜,摸着小腹實在高興不起來。「姨母。」凝煙擔心道:「你還好嗎?」鋮王妃臉色有些蒼白的搖搖頭:「我沒事,我只是在想,這孩子來的太不是時候。」凝煙聞言抿了抿唇,本該勸她放開心不要多想,勸她孩子是孩子,鋮王是鋮王,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覺得說什麼都不合適。她正想着該怎麼跟鋮王妃說時,就見外間花蕪快步走了進來。「女郎,陸郎君來了。」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