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筠陳西繁》[阮舒筠陳西繁] - 第4章

看着陳西繁給自己剪指甲,鄭暇君笑着,眼睛眯成一道縫。她不由想起以前,粵粵小的時候,每到剪指甲,小姑娘乖乖巧巧地坐在身前。一晃就是二十年,現在反過來,輪到外孫女照顧她。
她真是老了。
似乎人到了她這把年紀,總愛回顧過往,那些漫長歲月中微不足道的事情,本來以為都忘得一乾二淨,如今卻非常容易浮現心頭。
鄭暇君注意到阮賢雲神色複雜地望着她們祖孫,阿雲和粵粵母女兩人並不怎麼親密,她知道阿雲其實很渴望得到女兒的關愛,於是在陳西繁準備收起指甲刀的時候,說:「你給你媽媽也剪一下吧,我看她的指甲也長長了。」
陳西繁便將目光投向阮賢雲,阮賢雲下意識拒絕:「不用,我有空自己剪。」
聽到她這樣說,陳西繁也沒有非要展現她的孝心。
阮賢雲見她放回指甲刀後還待在客廳,看她的樣子,大概是想等着給她外婆倒洗腳水,她說:「你回卧室睡覺吧,一會兒我來倒。」
鄭暇君也說:「我還要看會電視呢,你別管我。」
於是陳西繁回了卧室,她關上卧室門後,鄭暇君朝着阮賢雲嘆了聲氣:「你就是口是心非。」
阮賢云:「……」
如果剛才粵粵替她剪指甲,她一定感到幸福,但是,真讓女兒為自己做這種事情,她還挺彆扭的,覺得難為情。
阮賢雲知道自己不是一位合格的母親,女兒出生不到半年,生活所迫,她得外出上班掙錢,狠心給她斷了奶,丟給她外婆,讓她做了留守兒童。
這麼多年來,母女兩人一年到頭相處的時間也只有春節前後十幾天,恐怕加起來還不足粵粵目前人生中的十分之一,她沒有資格理所當然要求她親近自己。
「我瞧粵粵是站在你這邊的,葬禮那天為了你,她可是差點和她奶奶鬧翻。」鄭暇君只靠猜也能猜到幾分阮賢雲的心思,她開導她,「文棟出事前,你們是談了離婚的事不假,但那也不代表他是因為這事分心,人要出意外,閻王爺都料不準,粵粵又怎麼可能覺得是你的錯,你不要鑽死胡同。」
阮賢雲倒不怕陳西繁將責任推到她身上,只要女兒心裏能好受,她不在乎承擔這個,但現在問題在於,她覺得粵粵可能非常自責。
那天她和丈夫提離婚,並不是因為他們之間爆發了什麼矛盾,只是在那個夜裡,她輾轉難眠時,他在旁邊打鼾聲震耳欲聾,她忍了二十幾年,突然在那個晚上覺得不必繼續忍耐下去。
面對她離婚的提議,丈夫回了一句他不離以後,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她真是受夠了他數十年如一日的拒不交涉的態度,和他大發脾氣。
女兒聽到動靜,對她爸說:「把不愛你的人綁在身邊有什麼意思呢,媽媽想離,就離了吧。你們為離婚這事吵得還不厭煩么,我真是受夠了。」
說實話,阮賢雲當時是愕然的,她以為女兒內心不願爸媽分開。記得她四歲的時候,有年春節,大雪紛飛,她想離開丈夫,將自己的行李全都收拾出來,粵粵跑來抱住她腿,哭着喊媽媽不要丟下她,她那時就心軟了。
鄒文棟當時的震驚程度不亞於她,阮賢雲並不清楚他的心路歷程,後來她和他陷入僵持冷戰,差不多有半個月沒說話,那時候他們已經復工,鄒文棟忽然對她說過兩天請假回老家辦離婚證,也許女兒這番話的作用很大。她們又哪裡能想到,他會在離婚前一天出了工作事故。如果上午他不出事,他們下午就坐動車回江城了。
「我是怕粵粵鑽死胡同。」阮賢雲擔心地說,她希望是她多想了。
鄭暇君一頭霧水:「粵粵鑽什麼死胡同?」
阮賢雲沒有解釋,這時候粵粵支持父母離婚不方便對外提,哪怕是她的外婆。
鄭暇君沒有繼續問,轉而說:「賠償金你是怎麼考慮的?」
「他媽要五十萬,剩下的留給粵粵買房吧。」
阮賢雲還沒有和陳西繁談過賠償金的事情,去年夏天粵粵打電話說她不想租房住,她自己存了二十萬,如果他們手裡有積蓄,借她一點,她想付首付。不過當時他爸沒同意,鄒文棟太老套,認為女孩子不必買房,還貸壓力大,以後結婚男孩那邊總歸要買。粵粵臉皮薄,他爸拒絕了,她就沒再堅持。而阮賢雲自己是支持的,只是大額支出,需要夫妻共同決定,她沒做得通她爸的思想工作。
「人死都死了,這筆錢能對粵粵有點用途也好。」鄭暇君到了這把年紀,什麼事都看得開,她想了想,「以前豪豪買房子時,我掏了錢資助他,對於粵粵,我也一視同仁,我給她準備了十萬塊。」
「算了,你的錢自己留着,阿松和弟妹知道你拿這麼多錢出來補貼粵粵,指不定心裏多大意見呢。」若是以前,阮賢雲肯定不會推辭,她要替女兒收下。目前來說,丈夫去世,她就擁有這些年積蓄的所有支配權,再加上事故賠償金,買房沒什麼問題了。
鄭暇君「哼」了一聲:「我的錢,我愛給誰花就給誰,他們還管不着。你是我的女兒,粵粵是我的外孫女,大家都是我的子孫,我以後死了,遺產你們平均分配。」
阮賢雲笑笑,她並不當真:「我不會和阿松爭的,姐弟之間和和睦睦比較好。」
為這話,鄭暇君愣了愣,想當年,為了阿松結婚的事,她對阿雲有所虧欠。
母女兩人陷入沉默,好在電視機播放着,她們便盯着屏幕,停止了交談。
一集劇播完,阮賢雲站了起來,她忽然想到陳西繁畏冷,冬天她大多數時間都手腳冰涼,雖然現在已經四月,但溫度還沒升起來,也不知道她蓋那床被子會覺得單薄嗎?
她去敲陳西繁的卧室門,問:「粵粵,你睡了嗎?」
「還沒有。」陳西繁在裏面回答。
阮賢雲便擰開鎖,推門而入,見房間里黑着:「沒有睡覺怎麼不開燈?」
陳西繁從床上坐了起來,她按了一下電燈開關,「啪」的一聲,明亮的光線一下子充斥整間屋子,她問:「有什麼事嗎?」
「你睡着不冷吧?」
「不冷。」
「要不我給你抱床空調被過來,如果半夜冷你就……」
「不用了,我不冷。」
「……那你早點睡。」
陳西繁沒有吭聲。
阮賢雲出去的同時將門拉上,陳西繁剛才不過是重複了這段日子以來每晚的狀態,睜着眼睛躺在黑暗裡,完全睡不着覺。期間她的手機有新消息進來,她也懶得看,已經離職了,不會有工作上的事情,是誰找她都無關緊要。
現在被媽媽從大腦一片茫然的狀態中抽離出來,她拿起手機查看微信。
阮舒筠:林林要加你的微信,我把名片推給他?
陳西繁回:可以。
還不到23:00,阮舒筠尚未休息,他正在做睡前的半小時閱讀,聽到提示音立即打開消息,儘管知道陳西繁會給他肯定答覆,但沒有收到她確認的信息前,他並未將她的微信給喻柏林。
這會兒得到陳西繁的首肯,他便把她推薦給喻柏林,並留言:粵粵同意了,你加她吧。
很快,陳西繁收到一條好友添加申請,對方的理由寫了兩個字:林林。
加上好友,陳西繁正猶豫第一句話說什麼,喻柏林先發過來:粵粵,我這星期出差去了,周五晚上回來,到時候咱們聚一聚,歡迎你回海城。
陳西繁刪掉已經輸入的一個字,重新寫道:OK。
喻柏林沒有與陳西繁聊其他的,她爸爸的事,他當然也聽說了,晚上阮舒筠對他說粵粵看着挺讓人心疼的,估計受的打擊不小,還沒從喪父之痛中走出來,提醒他最好別提什麼節哀的話,沒必要展現無法感同身受的關心,反而會讓她更難過,他也認同這點,想着等到見面了陪她喝兩杯。
阮舒筠也給陳西繁發了微信:我讓他加你了。
陳西繁:剛剛收到他的好友申請,已經加上了。
阮舒筠:好。
緊接着,他給她發了一首輕音樂的鏈接過來:聽這個也許能夠幫助你睡眠。
她最近休息不好的狀態肉眼可見,阮舒筠猜測她夜裡睡不着覺。
陳西繁怔怔盯着這條信息,片刻後回:謝謝。
她點開播放,一長段溫柔舒緩的旋律,彷彿吹到了夏天傍晚的風,陳西繁設置單曲循環,將手機放在一邊,關掉燈,試着閉上眼睛,她的心慢慢變得安靜。
醒來的時候,外面天色將亮未亮,陳西繁看時間,6:30am,雖然還很早,但算起來她一覺睡夠了七小時,是這段時間睡得最好的一次。
她換了衣服到客廳,外婆已經起床,正戴着老花眼鏡刷短視頻。前兩年她的老年機徹底報廢,媽媽和舅舅的意見是給她換個新的老年機,陳西繁覺得他們小瞧了外婆,外婆好學,她肯定能學會怎麼使用智能機。她力排眾議給她買了一個功能齊全的手機,教她用微信,外婆果然研究透了。她還跟着別人學會刷抖音,沒事做的時候,比年輕人還沉迷。
見陳西繁從卧室里出來,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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